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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范凭什么当节度使?汴州降人罢了,有什么脸当节度使当到现在?吴王也真是的,以往杀伐果断,但遇到张廷范这个手里有兵的刺头时,又畏手畏脚了,真是不应该。
“回去。”周本转身钻进了船舱,道:“眼下尚未进入汛期,水不够深,河不够宽,舟师又无法上岸拒敌,留着也无用。不如回去汇合吴王主力,反正我等也只负责运送军资粮草罢了,没义务替张廷范拼杀。”
亲将一听也是,于是立刻下令撤军。
泡水岸边,朱珍也登上了一处高台,仔细瞭望。
其实泗水挺宽阔的,虽然谈不上天险,但敌人有舟师驰骋于河面,确实不好打。
捧圣军是他的本钱,折了太可惜。
但如果不能截断敌军的水上运输通道,打沛县乃至徐州就是一句空话。贼人有恃无恐,但用坚城消耗己方士气,不断运走伤员,运入援军及修补城墙的材料,你要打到什么时候?
“淮人舟师,太也烦人!”朱珍叹息一声,转而开始了思考,怎么破解敌军的这一招数。
“传令,就地扎营。”朱珍下令道:“另遣人飞传没藏军使、葛副使、李都头,淮人舟师猖狂,气焰万丈,我部不习水战,兵力寡弱,请示下一步方略。”
“遵命。”信使立刻翻身上马,奔向远方。
下完这道命令后,朱珍又有些后悔。
谋主高劭被调走了,这有很多种解读。可能是夏王对他不满,也可能只是例行人员调职。但高劭临走之前,自己设宴践行,高劭长吁短叹,力劝自己不要再想东想西,否则恐一事无成。
朱珍在山岗上静静站了很久,长叹一声,道:“来人,拣选一营精兵,好生休整,今日子时,夜袭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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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已经到了汴州,宣武军节度副使陈诚亲自出城相迎。一番寒暄之后,二人进了军府。
“大王,杨行密霸着徐州不退,无非寄希望于李克用罢了。”陈诚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其所恃者,泗水、汴水汇于徐州,有舟师相助,外援不至于断绝。外援不绝,城池很难被攻破。”
邵树德点头表示赞同。
攻城战,一定要掌握主动。有了主动权,或者挖掘壕沟,围住了,困死敌军;或者围三阙一,动摇守军意志;或围点打援,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选择很多。
但若没有主动权,仍然让敌军与外界取得联系,可以输送兵员、物资进城,那基本打不下来,就像元军攻襄阳一样。
“大王以前有句话说得不错,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陈诚说道:“杨行密也未必会在徐州城下与我决战。他也用兵多年了,当知扬长避短。某料定,行密定屯兵下邳,以观风色,再定行止。”
“陈长史何出此言?”邵树德问道。
“大王,自古南人北伐徐州,下邳是绕不过去的重镇。”陈诚说道:“晋义熙五年(409),刘裕自建康出发,率舟师北上,过淮水,入泗水,抵下邳暂驻。其时,下邳城外桅杆如林,舰船何止千数,江南、淮南之补给皆屯于此处,为刘裕之总粮台。其后自率步军北上,为防南燕骑兵袭扰,每过三十里筑一城,以战车遮护两翼,终灭广固慕容氏。比舟师,北人不是南人的对手,比骑军,南人不是北人的对手。此战,精髓在于扬长避短。”
邵树德默想片刻。
这次的徐州之战,不是历史上朱全忠和杨行密的清口之战,反倒更像刘裕北伐所走的路线。
陈诚说得没错,下邳是重点。李唐宾确实老到,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下邳,最好占下来。占下来的好处是能以此为基,阻止淮人在此囤积粮草、兵员、器械。引水灌城的作用其实不大,将下邳变成黄泥塘,你也占不下来,人家舟师可以轻易截断你的进攻或退防路线,徒自送人头罢了。
这仗要想取胜,还是要秉持扬长避短的军事原则。
我军的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敌军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就围绕这些做文章,大方向上就不会错。
“我明日南下宿州。”邵树德做出了决定。
此外,他还下了一道命令,驳马浦搜罗船只,输送补给至海州。
心思
天祐元年四月初二,杨行密来到了清口。
各地军报如雪片般飞来,有前方的,也有后方的。
后方的主要是他兼任节度使的宣歙镇。
宣歙池三州十八县,是他亲手掌控的第一块地盘,也是起家的地方。多年来勠力经营,不断吸纳北方流民南下,同时清查山中隐户,一度有百万之众。
无奈被孙儒狠狠折腾了一把,损失惨重。还好后来又有北方流民南下,稍有补充,已有十五万户、七十多万口,是治下相当富裕的一块地。
北方每一次战乱,都是江南发展的大好良机。被战争波及到的人便不提了,自然南下乞活,没被战争波及到的人,往往也担心下次遭难,一有机会就南逃。特别是后者,往往还小有家产和势力,带着全族男女老少数百口一起南迁,要钱有钱,要文化有文化,随行的还有工匠之类,对一个地方的发展意义极大。
只可惜,邵树德攻灭朱全忠之后,立刻实行了休养生息的政策,河南多数地方相继免税,并长达三年之久,慢慢遏制住了人口南移的趋势。
如今还在往江南跑的,也就淮西、鄂岳这些因为战争而压榨得比较狠的地方了。唐邓随去年还有人举家迁移至江南,今年就少很多了。
“舒州那边无需担心。”杨行密坐于船内,看着窗外烟波浩渺的景色,说道:“鄂、安、黄、蕲残破,夏人要远道转运粮草,耗费极大,花斗钱送斗米都算轻的。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无需忧心。若我是邵树德,此时便已将威胜、佑国二军撤走一支,减少粮草消耗。再这么盘剥下去,鄂安黄蕲四州残存不多的百姓也要跑了,白白便宜了钟传和马殷。”
“大王,还是要小心一些的。”高勖说道:“我担忧淮西折嗣伦与折宗本、丁会合流,会攻庐、舒二州。”
“庐州无妨。折嗣伦总共就那么点兵,还不太能打。寿州朱景、申州陈素都未必听他的,他没有能力给庐州造成麻烦。”杨行密毫不在意地说道。
从这几年的情况来看,庐、舒、濠三州联手,基本把折嗣伦压得死死的。局面虽说是僵持,但寿州被围了几次了?一路舟师直趋淝水,一路舟师逆淮水而上,夹攻寿州,拿捏得死死的。甚至还有余裕突入空虚的颍、宿、亳三州,大掠而还。
不过寿州也确实是坚城。刺史朱景也是个能笼络人心的雄才,尽管被动挨打,但就是不放弃,坚持好几年了。
这一路,杨行密也不相信会有多大进展,反正寿州反复拉锯之下,已经快被整废了,夏人也没法有效利用当地的财货、兵员打仗——事实上可能没什么财货了。
见自家主公这么说,高勖也无话了。兵力紧缺,南线钱镠可能会趁机攻苏、润、常等地,全靠台濛、田覠、杨师厚等人防御了。
至于江西,其实大伙都不操心。李神福等人在蕲州战败,一路溃退。钟传率军严阵以待,结果李神福收拢败兵,直接击破前来防备他们的江西兵,大掠而返。
就这个战斗力,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