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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唯有一句,让他暗暗警惕。
“俟臣先除外忧,然后为陛下除内患。”这是张濬的原话。
西门重遂仔细琢磨了一下,外忧应是指外藩,内忧肯定是指北司中官。
神策军平时掌握在中官手里,但出征的时候,就是从南衙朝官中选将了,直到他们回来交卸兵权为止。
万一张濬胜利班师回来,然后与天子搞什么密谋,猝不及防之下,北司还真有可能要吃大亏。
毕竟还没交卸兵权,张濬还是那些神策军的主帅,再加上天子的支持,确实比较危险。
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想要我死,可别怪我拿出手段整治你!
张濬在随从们的搀扶下起身,拱手道:“不劳十军容使西门宫监相送,某自去也。”
担任行营判官的刘崇望在外面等着,对西门重遂行了一礼,然后也跟着张濬走了。
“刘三郎可惜了,跟着此人出征,定然落不了好。”西门重遂摇头失笑:“事未成而先放大言,还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等人也能当宰相,圣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合该吃点教训。”
秋风尽扫,都亭驿外败叶飘飞。
斜阳照在西门重遂的身上,落下大片阴影。
神策军,出征了!
李杨
雄鸡报晓,邻里群动。
沾满露水的田埂上,农人们拿着镰刀,准备割麦子。
妇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忙前忙后,准备好了饭食,挑着送到地头。
老妪出门捡拾柴禾,还不忘嘱咐孩童将羊赶出去吃草。
过阵子就是秋社节了,家里的两头羊可以拿出去卖,再换点布料盐巴、针头线脑之类的物事。
农家生活不宽裕,一切都得算计得清清楚楚。
路过的读书人都说延州李大帅不着调,无甚本事,日子过得随波逐流,毫无进取之心。
可别了!
李大帅这两年催课也催得有气无力,仿佛收多收少都无所谓的样子。养的军士也少了,好几个寨堡都裁撤了,但党项人也没趁机作乱,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么?
农人就想生活安稳。日子过得清苦些没啥,园中葵菜亦可饱腹。可一旦乱起,征人远戍,辗转沟壑,乡间破败,匪兵肆虐,那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这几年,十里八乡到处是新出生的孩童,遍地都是,大伙可感激李大帅了。
李大帅这会已经搬到了延州城外的庄子里。
这里他也不会住很久,三两个月之内,就会搬去灵州。
灵武郡王给他赐了一座宅院,据说是幕府督造的,非常气派。
宅院是不错,就是邻居有些——奇怪。
事实上怀远县北那一片有不少此类宅院,都是幕府所建,有的空着,有的已经住了人。
李孝昌打听了一下,东方逵的宅院离他家不远,就隔着一条渠。
左边是他多年的老友拓跋思敬。右边隔着一片小树林,是诸葛仲保的府邸。
最北边靠山的地方,还有一座寺庙。从青唐请来的高僧结赞法师开坛讲法,给在附近放牧的党项各部传道。
这都是什么人啊!
灵武郡王是想把他的手下败将都集中在一块,日日看着,以壮神气么?
不,我不是手下败将,我很早就投效了灵武郡王。
延丹二州,实在待不下去了。
勾结外人,戕害本镇健儿的事情传遍二州十四县,在本地军汉、士人里的名声坏到了极点,夫复何言?
仆人端来了菰米饭、时蔬和菊花酒。
李孝昌随意吃完后,坐到门前的榆树下,看着一水之隔的驿道。
驿道上尘土飞扬,一队又一队军士接踵南下。
有游骑渡河到这边来,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野之中。
大军一过就是一整天。
延州十县、丹州四县、鄜州五县、坊州四县,总计二十三县,二十多万编户之民,外加诸多蕃部,应该要全数落入灵武郡王之手了。
没人能抗拒!
李孝昌也是老行伍了,知道路上南下的都是能打仗的好兵,比延州兵、鄜州兵强。
但说句实话,鄜延兵也是积年训练的老兵了,射术、枪术、列阵都不差的,但为何不如夏兵能打?
士气才是关键。
而今关中、河北、河南诸镇的大头兵,就步军而言,除了临时拉出来的州兵、县镇兵、团结兵,正经衙军的个人技能之间的差距,都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