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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样,这个河渭节度使一定要争一争。长安宰相的位置,现在就是个大火坑,及早跳出,说不定别有一番天地。
“还是得亲自跑一趟夏州!得让灵武郡王知晓,由家兄出任河渭节度使,好处巨大。既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朝廷选官出任州县各级官吏,解决灵武郡王人才匮乏的难题,亦可以挡住其他看不清形势的人上去乱来。”萧蘧一拍大腿,痛下决心。
夫人王氏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萧蘧。
萧蘧回瞪了他一眼,道:“管好女儿,别整天跟一帮贵女游玩踏青。将来嫁了人,什么都不会,怎么帮衬家里?”
“不是要在明年的进士中选一个么?要帮衬什么?”
“进士不顶用。”萧蘧烦躁地起身,说道:“某过些日子要动身去趟夏州,家中一切都交予你了。”
风貌
萧蘧出了开远门,往中渭桥而去。
开远门为京师西面通往北边的第一门,附近有都亭驿。国朝以来,远戍戎人、游历学子、长途商贾、出外官员等,泰半经此门来往。
“西极道九千九百里。”萧蘧看了眼城墙上的字文,苦笑了下。
这句话是给远戍的戎人看的,告诉他们向西无万里行也,也就安慰下罢了。
中渭桥在二十里外,萧蘧一行人大车小车,竟然走了半日才到。
中渭桥头有一驿,曰临皋驿,规模很大,迎来送往的人多在此等待或告别,公私迎送也多宴饯于此。但萧蘧此行乃私下里出行,虽谈不上多秘密,但也不欲为太多人所知。
驿站也是对外经营的,萧蘧等人在此吃了顿午饭,便打算继续西行,往咸阳县方向而去。
路上遇到了一位孤独前行的士子,骑着一头毛驴,一边走一边张望。萧蘧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便下了马车,上前打招呼。
“原来竟是萧官人。”吴融立刻下驴行礼,道:“余越州学徒吴融,见过萧官人。”
萧蘧确实辞了河中永乐县令,不过兄长还给他整了个宣德郎的散职,称呼官人倒也不算错。
“可是与那韩冬郎(韩偓)唱和的吴融吴子华?”萧蘧问道。
“让官人见笑了。”吴融拱手道。
他素有才名,于诗一道还算有些天赋。但这又有何用?考不上进士,万事皆休。
再者,考了二十年,他也不想再考了,如今就想四处走走看看,找一个寄身之所。灵武郡王对文士求贤若渴,想要扭转定难诸州的胡风,自己不妨去看看,合则留,不合则走。
“子华这是要出外游历?”
“打算前往河渭之地看看。”吴融也不隐瞒,直接便说道。
萧蘧微微点头。
这几年的长安,整体有种消沉、绝望的气氛。先是巢贼入关中,破长安,圣人幸蜀,让天下震惊。接着是移镇风波,圣人又一度“出巡”,还好被灵武郡王“迎”住了,很快返回长安,没闹出什么事。
但即便如此,大伙的心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了打击。后面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逼得圣人再次出巡的话,这民心士气又要受重重一击——倒也不至于天下绝望,人心尽失,本朝天子,出奔的次数委实也太多了一些,大家麻木了。
“河渭新复,地方不靖,这便要去了?”萧蘧问道。
“萧官人不也是去河渭么?”吴融淡淡道。
萧蘧乃宰相萧遘胞弟,他带着上百家仆、护卫西行,还这么多车马,总不能是去做生意的吧?不是去凤翔拜访朱玫,便是去河渭见邵树德。听闻朱玫兵不过两万,邵树德有兵五万,萧蘧到河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灵武郡王可能已回夏州,某也就是去河渭之地随便看看。”萧蘧略有些尴尬,言不由衷道。
兰陵萧氏,世代显贵,家名之盛,不比那五姓七望差。这么巴巴地去见一个武夫,确实面上无光。
但没有办法啊!如今这个世道,武夫们可不讲理,连天子都敢抢,对世家大族更谈不上什么敬畏了。太平盛世那会,兰陵萧氏可以随意捏死邵树德这种武夫,但这会王朝末世之相显露无疑,谁敢对武夫不敬?名声不太好的朱全忠,萧氏都派人攀上了,何况不残民、不轻贱读书人的邵树德?
“既是同去河渭,不如一路同行?”萧蘧也是读书人,自然有读书人的爱好。对吴融的诗名,他是非常欣赏的,打算一路上多多研讨。自己私下里写的那几首得意之作,也可以拿出来叫人家点评点评嘛。
“也好。”吴融考场失意,本来对这些世家门阀没太多好感的,但囊中羞涩,一路上跟着萧家的车队,应能少去很多花费,便点头应允了。
世家大族,唉!
车队一路前行,并不入住州县,全程沿着驿道走,入夜时在驿站休憩。
关中的驿道体系,即便这会,因为军事需求,依然维护得很好。他们离开临皋驿后,一路经望贤驿、陶化驿,离开了咸阳地界。此二驿皆属咸阳,基本是二三十里一驿,无论公私出行、信使来往还是军伍开拔,都能得其便利。
随后又经温泉驿(咸阳、兴平县之间)、槐里驿(兴平县郭下)、马嵬驿、望苑驿(武功县境内)、扶风驿(扶风县)、龙尾驿、石猪驿(岐山县)、横水驿,于七月二十四日抵达了凤翔府理所天兴县。
凤翔府乃关中重镇,东西各有关城屏护。南有驿道通汉中、蜀中,西有驿道通秦州、凉州、安西,兼且户口殷实,产粮、帛,向为京西北诸镇第一。
这是一个极具实力的大镇,底子非常好,如果没有定难军的飞速崛起的话,谁控制了凤翔诸州,谁就能俯视关中。
萧蘧一行人在一个名为漆方亭的地方住了下来。他没有进城见朱玫的意思,况且朱玫也未必住在城里,听闻他广置园邸,搜罗美人,多半住在城外。
这些个武夫军头啊,萧蘧叹了口气。
凤翔朱玫大兴土木,营建豪宅,搜罗美人取乐,完全不管百姓死活。
淮南高骈一意修仙,重用装神弄鬼之士。他所信重的方士吕用之贪图大将毕师铎的小妾美色,三番五次索取,毕世铎不予。于是吕用之趁毕师铎领兵在外,闯入他府邸,与那小妾私下里“见了一面”。毕师铎气极,直接将小妾休了,高骈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高郡王被毕师铎囚禁了,如今淮南各路野心家纷纷冒头,乱得一塌糊涂。
镇海军周宝,终日在后楼饮宴,“溺于声色”,现在也被人造反跑路了。
诸如此类的将帅太多了,武夫们的精神世界,竟然空虚至此。与之相比,灵武郡王反倒显得那么不寻常,常年征战,锐意进取,同时也约束部伍,不残民以逞,地方建设也搞得有声有色。
不是灵武郡王多好,是其他人太差啊!上阵时有一股悍勇之气,也挺能打,可闲下来干的都是什么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