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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人一往无前地冲进唐军阵中,只溅起了几朵小小的浪花,很快便再无声息。
整齐的脚步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有那躺在地上呻吟的巢军伤兵,恐惧地看着大群身穿褐色春衣、外罩皮甲的唐军士兵,执槊朝自己而来。槊刃银光闪亮,还沾着不少血迹,只需轻轻一捅,就能让自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伤兵惨笑一声,嘴里呢喃了几句,随后便被无穷无尽的战靴踩在身上,一动不动。
唐军步队目标又怎么可能是他呢,是前方仅存的几个巢军小阵啊!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逸,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今得证矣!
违反了兵法原则,贪功轻追,巢军之败,几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速速歼灭残敌,打扫战场。”眼看大局已定,邵树德骑马上前,下令道。
亲兵副将魏博秋满头大汗,一个劲地劝说军使不要身犯险地。这里乱糟糟的,万一中了流矢,军使又没有子嗣,这让大家怎么办?这铁林军,难不成直接散伙了?
“李副将,今日打得很好。一往无前,连破三阵,陷阵营之名,君无愧也。”邵树德马鞭一指,朝跪满了一地的降兵说道:“战后巢军降众,汝再挑一营,升做十将!”
“谢军使栽培!”李唐宾大喜道。
战场上还有最后两三股巢军残部,各有百人左右,不肯降。但他们基本也不可能活着了,铁林军马上就会给他们来几波箭雨,杀敌数字再添数百。
“军使,此战杀敌怕不是有千五之数?”陈诚从后方策马上前,看着满地的尸体,脸色稍稍有点苍白。
“至少两千!”关开闰、钱守素等人在一旁大笑,道:“降者三千余众,张言的战兵,起码丢了七成,如何再战?”
“可惜没能斩了张言那厮,不然又是一大功。”徐浩砸吧了下大嘴,一脸遗憾的模样。
“军使!已歼灭全部顽敌。”没过多久,浑身浴血的卢怀忠、蔡松阳、范河三人前来禀报。而他们的到来,也预示着这场反追击战斗取得了完美的胜利。
“好!”邵树德翻身下马,帮卢、蔡、范三将正了正兜盔、甲胄,道:“传令下去,辅兵打扫战场,战兵原地休整。骑卒散开,侦察敌情。另,派五百辅兵将巢军降众和缴获之器械、财货送回高陵。”
“军使,此番进围长安之战,诸军皆退,唯我铁林军大破追兵,斩首两千,降三千余众。郑相闻之,亦足堪欣慰。”陈诚凑到了邵树德身旁,低声说道。
邵树德轻轻点了点头。郑相欣不欣慰不要紧,关键是要圣人欣慰啊!圣人一高兴,直接下旨让诸葛大帅当三川节帅,哪怕继续以行营招讨使的身份在关中指挥作战,都没关系的,先把名分给了再说。
大帅有了去处,自己便可顺理成章地接任夏绥银宥节度使。别提拓跋思恭那老狗了,铁林军在关中两战两捷,数月时间内毙伤俘巢军近万,这等战绩,朝廷该拉拢谁,还不清楚吗?拓跋思恭也就能抽出一万五六千党项兵,且没证明过自己,基本已失去了机会。
“还有一事,军使至今尚无子嗣,诸将隐有不安。”陈诚只说了这半句,便没再往下说,反正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邵树德明白他的意思。虽说他在铁林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与其他藩镇那种或靠朝廷任命、或靠杀将驱帅上位的军将大为不同,但没有子嗣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问题。时间长了,大伙心里都会犹疑,对前途感到悲观。
这事,确实不能拖延,当然也不用太急。
他出身很低,不像河东那些将门世家。不过出身低也有出身低的好处,那就是部队是他一手拉起来的,部将也是他一一提拔的,忠心相对可靠。在这件事上,河东的牙将们不知道多羡慕。短时间内,只要自己还在,就没人敢翻天。
子嗣的事情,随缘吧。现今征战在外,一妻一妾都在绥州,急也没办法。
半个时辰的休息结束后,正待下令全军继续向南,结果有骑卒回报,他们在南边十余里的地方截住了第二股巢军,大概四千余人,其中战兵千余,辅兵三千,仓促之下无备,被他们千余骑一股击破,降千余众。
朱、折二将请步军大队快速行军,将这股巢军接收,并言明有大量辎重粮草缴获,宜速不宜迟。
邵树德闻讯大喜,令诸营列队前行,不过也要控制速度,保持体力。否则,可不蹈了张言覆辙?
申时,铁林军大队尚未赶到目的地,却见朱叔宗、折嗣裕二人押着无边无际的大车、驮马北返,其中还有垂头丧气的两千巢军降兵。
“军使大破贼将张言后,此辈一路狂逃,竟然丢下了后阵兵马不管,往灞桥驿而去。末将二人率骑卒南追,杀敌数百,俘获两千余众。据降兵交代,辎重营伍内有粮豆二万四千斛,草料四万余束,皆在此间了。”朱叔宗指着身后直蔓延到远方地平线的车马大队,禀报道。
“好!”邵树德大声道:“张言此人,两番折在本将手下,若知羞,当场抹脖子算了。”
军将们哈哈大笑,士气爆棚。
“将辎重粮草及降兵都带回去,见好就收吧。”邵树德说道:“敌军已丧胆,定不敢紧追。”
铁林军大队一直到深夜才返回高陵县。
诸葛爽已带部分人马及辎重北上三原,留守的鄜坊军士一开始不愿开门,被邵树德一箭射落门楼上的大旗后,这才有些慌张,打开了城门。
当缴获的车马、辎重入城,还有大量双手被绑的巢军降众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鄜坊军上下无不变色。就连已经睡下的节度使李孝昌也起身至城门口迎接,神色间再无以往的倨傲,说道:“诸军皆逃,唯将军返身杀敌,大胜而归,李某佩服之至。”
乱世军头,听不懂大义,只晓得谁的拳头硬。
“明日我军启程北上,劳烦鄜坊军士多留守一日,可否?”邵树德问道。
“可也。”
在高陵县休息了一晚,第二日,邵树德便带着大队人马前往三原县。途中接到诸葛爽命令,至三原后不要停,继续往富平进发,北面行营暂时移至此处,观望风色。
六月二十三,带着大量辎重、俘虏的铁林军抵达富平县。鄜坊军比他们晚了两日,果然,路上再没巢军追来,大伙都顺利抵达了富平。
撤退,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暴风雨前的宁静
六月下旬,西面的消息陆续传来。
进长安那夜,朔方军主将唐弘夫战死,进城的五千人亦全数被杀,巢军竟是一个俘虏都没要。泾原节度使程宗楚被军士们裹挟着入城,因为不情不愿,多少做了些准备,其本人得以幸免,入城的六千多军士死者十之八九。
程宗楚逃出来后,不管城外未及入城的泾原军士,直接往兴平方向逃窜。巢军追杀出来,泾原军猝不及防,死两千人,余众溃散。
义武军王处存部是在前往长安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的。彼时军士们正催促着节帅快点赶路,兴高采烈。王处存告知众军此乃黄巢之计,没人肯听,一个劲地要去长安劫掠。还好,他们路远,没赶得及。半路听到消息后军士们才冷静了下来,然后拥着王处存逃回了西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