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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直白, 笑着身子一耸,方才便有些敞开的衣襟又往下滑了半截,露出雪白滑腻的肌肤, 十分诱人。
卫姌手里的杯子险些滑落,两世加起来,所遇女子之中也没一个有如司马引萱这般大胆, 她心中也不由艳羡, 如司马引萱这样的率性而为的性子, 只有富贵至极的高门才能养出。卫姌犹豫片刻, 闷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暖流入肚,还有些辛辣,她长长出了口气,打定了主意。
卫姌抬起手招了招。
司马引萱还当她已动了心,笑着凑过来。
卫姌在她耳边轻语一句,细若蚊吟,只两人能听见。
司马引萱骤然瞪大眼,神色骤变,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卫姌,随后飞快伸手,在她胸口揉了两把,又贴近在卫姌身上闻了闻,一股女子幽香。
她缓缓坐回去,双眼还有些失神,久久不语。
卫姌挺直脊背,郑重做了个礼,道:“胞兄落水不见,母亲又生病,家中没有支撑,我这才冒险行事,并非有意欺瞒。”
司马引萱方才已是有意勾引。若卫姌瞒着不说,日后身份揭穿,就算司马引萱大度,也不免会感到欺骗与尴尬。卫姌心道,如今知道她身份的人已有不少,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多一个司马引萱也不算什么。
司马引萱目光惊奇地看着她,拿酒壶又斟一杯,道:“还当女子之中无人能比我胆大妄为,今天才知是我见识少,你竟扮作郎君将全天下人都骗了。”
她一边饮酒一边笑道:“你玉郎之名早已传得人尽皆知,难怪桓启拼命拒了我,却又始终说不出个缘由,原来全是为了你。”
卫姌沉默一瞬,道:“阻碍翁主议亲并非我本意……”
“自与你无关,我父王与桓家议亲,河东卫氏便是最鼎盛之时也插不了手,”司马引萱道,“我猜定是桓启相中了你,这才一意孤行,大司马对他有所亏欠又要重用他,也奈何不了他。”
皇亲出身,她对这些权力博弈也不陌生,只两句话就说出关键。
卫姌想着桓家的事也觉得心烦,偏偏她深陷泥沼,挣脱不出。
司马引萱又道:“桓启对你痴心一片,那日他与大司马争执不下,听说闹得不成样子,无人敢劝,也是那日之后,桓家忽然对我变了态度,奉了许多金银奇珍劝我回去。还有南康老妇,当初我来的时候就看出她不怀好意,这两日更是话里话外地赶我,无非就怕我留着,事情再起反复。”
她格格一阵笑道:“她那番打算当谁看不出来呢。”
卫姌看她脸上笑意没有半点伪饰,叹道:“翁主畅达。”
司马引萱晃晃酒杯,微醺道:“你对我如此坦诚,我岂能骗你。你不必对我有愧,我对桓启无意,来荆州全是父王安排。我呀,看着风光,可和你们这些女郎有什么区别,最后都是要与门阀士族联姻,不过是门第更高,多几分自由罢了。”
卫姌举杯与她轻碰,道:“翁主身份尊贵,已胜过其他女郎多矣,我扮作郎君行走这两年,见过不少寒门庶户,更有穷苦人家,处处皆是不易,那等出身之女子,卖入士族富户为奴做婢已是好的,处境艰难过我等百倍千倍的。有时我也曾想,为何尽是不如意,纵然我用尽全力,也难以谋事成功,世道何其不公。”
司马引萱静静听着。
卫姌道:“可见多了,才知世事无常,不如人意才是常事。世间比我贫苦艰辛的女子多不胜数,每当遇到愤懑不平之事,想想这些,念着知足两字,心态便能平和些。”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像也舒坦不少。”
卫姌笑了笑。
司马引萱笑道:“你既是女郎,生得花容月貌,见了我却没有半点相争之意,看着对桓启倒像是没什么情意。”
卫姌道:“世事无常罢了。”
只这一句,司马引萱立刻就懂了,格格一阵笑,“如今桓家势大,你被他瞧上是难以脱身,不过水无常形,人也如此,说不定哪日桓家衰微,你与他和离再嫁就是。你这样样貌,何愁二嫁找不到好夫郎。”
司马引萱所备皆为烈酒,卫姌才喝几杯,身上就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轻轻一拍掌,笑出声道:“正该如此。”
司马引萱以往所遇士族女郎,便有交好的,也多少夹杂着家族往来,但与卫姌交浅言深,却抛开那些。她直言道:“原来议亲,我就想着只要生下个孩子,管他外面有多少女子,我也找美貌郎君陪着,只是如今这门亲没谈成,我看着桓启是打定主意非要娶你,不肯罢休的了。日后你可有得受,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也别守空房,出去找些乐子就是……”
卫姌听得直笑。
这时却听见院子另一头等候的婢女大惊失色喊道:“翁主。”
卫姌和司马引萱顿时一惊,同时抬起头来。
汤泉池子以屏风围着,两人身后一块屏风轰然倒下,掀起一股大风。卫姌还有些发怔,屏风后露出桓启的身形。他面带怒色,扫过来的目光让司马引萱都背后都凉了一下,她想着方才说的话,酒都醒了一半,眼珠一转,赶紧捂着头呼疼。
卫姌见状立刻扶着她起身,道:“翁主身体不适,我先陪她回去。”
一旁婢女也呼拉拉全涌了过来,七嘴八舌,不是要叫仆从去抬个撵来,就是要叫医师。
桓启太阳穴都鼓了鼓,他大手一伸,将卫姌拉了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拉着卫姌大步离开院子,他面色发青,卫姌偷瞥一眼,怀疑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等回到院子,空青和石竹迎上来,被桓启呵斥走开,进了屋,桓启甩开了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们在说些什么”
卫姌道:“谈谈字画书法,哪里的绸缎胭脂更好。”
桓启气得简直要笑了,这是睁眼给他说瞎话呢。
原来隆儿得了桓启命令,看着卫姌的小院。他是桓启近随,知道他心中最是着紧卫姌,于是便守在外面,直到掌灯时分,各院用饭,他看守半日又饿又渴,便去庖屋找些吃的,才离开片刻功夫,回来便发现卫姌已去院子里散步。
隆儿追进院子里,正撞见司马引萱的婢女送酒水果子过去,他一打听,心下暗惊,知道差事没办好,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桓启禀报。
桓启闻言脸色顿时便微微一变,骂了一声后放下手中的事朝汤泉池子这里来,他一路行走如风,婚事不成,司马引萱落了脸面,定是要为难卫姌。
等他赶到,听见屏风另一头传来笑声,丝毫不见剑拔弩张之势,他脚步一缓,站在屏风后正听见司马引萱劝着卫姌“日后你可有得受,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也别守空房,出去找些乐子就是……”
桓启听得火冒三丈,一脚就将屏风踢翻,将卫姌拉了过来,要问个清楚。
哪知卫姌开口说什么绸缎胭脂的,他气极,反倒笑了一声,“当我是傻的,说的难道不是找乐子。”
卫姌心道果然被听见了,心咚咚一跳,若是实话实说惹出他脾气来难以收场,便装糊涂道:“都是翁主说的,我也没听清呢,你就来了。”
桓启低头看着卫姌,心想这些日子她总是冷着不给一个好脸,眼下才算是多说几句,口气也软和,不是心虚是什么。桓启方才听见司马引萱说的话,恨不得立刻就将她赶出去,省得带坏了卫姌。此时他拉着一张脸道:“司马引萱放浪形骸,行事无顾忌,她说什么你都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