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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孙儿那脾气固执人又倔,以后得麻烦小姑娘多包容他。从小就没妈的孩子,就得长出混身刺,才能活的好,少被人欺负。"
方老太太叹气,手执蒲扇,躺在摇椅上,像是陷入了某些往事。
商容看着方奶奶的身影,像是突然能理解,为何方逮在方奶奶的身边长大,能长成一个正直却固执的男人,因为方奶奶给人一种很坚韧的感觉,像是霜打雪吹却无枝可依的花,却能靠自己落地生根,而不是落叶归根。
商容跟以钧在赏月吃西瓜时,方逮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围墙边讲电话,讲完后就嘱咐以钧跟以霆要注意这一个礼拜有没有人来清理水沟,甚至要注意马上是汛期了,汛期完要注意蚊虫问题,甚至把区办事处的电话给以钧,让她有事就打电话过去。
可是以钧好像有些难言之隐的说,
"表哥,可他们觉得我是小孩,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上回家里进来了好几只大老鼠,我打电话过去请他们注重消毒,他们也只是表面答应,根本没让人过来处理这附近的鼠患问题。"
方逮听完微皱着眉,
"我刚打电话去告诉区办事处的人了,如果这一个礼拜他们没派人处理水沟问题,以钧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想办法。这水沟不清,到时淹水了,这附近都是独居老人跟留守孩子,不仅会损害财产还会增加老人移动的安全性。而且臭成这样还不处理,会滋生各种疾病。"
楚以霆在旁边听见了也附和着,甚至眼神有着一般孩子没有的意气,
"姥姥说那些人都只领钱不做事,天天只会管东管西的,但真正该管的该做的都不做。黄老头家的孙女被拐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他们偏能找到,是谁给市府卫生局写了举报信,然后把这些人给找出来私下打到半死。"
方逮摸摸楚以霆的头,然后他弯腰不知道跟楚以霆说了什么悄悄话,楚以霆沉默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方逮送商容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方逮像是也还没想好,他要怎么跟商容解释,自己为何是奶奶养大的,甚至他的父母跟这老家的一切。
可商容看着车窗外,这一而再且连续不间断的灯光,最终因为车速快而形成光弧。
她觉得这些光弧很美,就很像能在黑夜里把有距离的光点,全一盏一盏的都串了起来。
这种光弧,会想她想起夜里的飞机,在城市上方盘旋的景致。
一家灯火,万家安宁。
万家灯火,一夜安睡。
"今天的月亮好像消失了。"
商容突然看着车窗外开口。
方逮只嗯了一声,沉闷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今天,真的很谢谢方奶奶的招待,方奶奶跟以钧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可以理解为什么你那么会做菜了。"
商容自顾自的说话,为了舒缓紧张捏捏自己的碎花裙子,跟方逮道谢。
可她在说这段话时,方逮的情绪几乎是往失望跟丧气下沦陷的,他在说服自己可以理解,商容跟那些过往跟他相亲的女孩子会是一样的,可能只要一但知道了他家里的真实情况,就会迫不及待拒绝他,甚至表明彼此不合适,委婉的跟他提分手。
他深深地深呼吸,只能更加使力的握住方向盘,他甚至觉得车里的空气好像有些闷了,可好像也在这当下,他才确定了能用理智克制住的情感,往往不是情感。
因为他好像比自己以为的,还更喜欢眼前的女孩。
可是,他没那种脸去勉强或是要求商容留下,或是陪着他一起吃苦。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失恋跟离别,是真的会让人难以忍受的难过。
他像是在等待商容开口跟他提分手,又或者等待商容会告诉他,她觉得他们不合适,甚至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压力太大了,甚至觉得他们没有未来。
这一分一秒的流淌,像极了等待死刑前的无声宣判。
风轻轻的吹,又像随风而去的断线风筝,他知道自己该是莫强求才是,放手才是给彼此的体面。
只见商容突然低头,眼睛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就眼红红的像是红眼兔子一样,淡淡的说,
"方逮,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啊!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听以钧说,你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甚至从大学就开始抚养了以钧跟以霆。"
"如果我是你,在这种困境下,肯定就坚持不下去了,更别说像你一样奋发向上,可是我觉得你好努力好努力了,这几年你真的辛苦了…"
她的话让方逮屏息而止,让他的眼里突然起了大雾,就像被迎面被照了远灯一样有些模糊发酸。
他只能减缓速度,然后没有原因的把车给停在路边。
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突然把车停了。
他拉起手煞的同时,方逮整个人就直接欺身过去副驾驶座,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紧紧抱住了她,像是第一次如此出格跟失控。
他眼里有点微湿,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方逮你辛苦了……
他奶奶跟他的弟弟妹妹也不曾。
可,他也一直都觉得,这些都是他该扛在肩上的责任,
所以他总是心甘情愿去做这些。
可是,他真的很努力了,他很努力让自己活的很好,他努力的翻转过去,努力研习学识跟技术,甚至努力的养活家人,让奶奶能颐养天年,让弟弟妹妹有更好的未来。
可他努力做的这些,只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可以抹去,原生家庭所赋予他的原罪跟不公平,他生下就是有这样的生父生母,没人愿意一生下来就是没有选择的不幸。
所以,他努力的想给自己创造一点公平的机会,进而去赢得别人对他该有的一丝尊重。
可是,歧视无所不在。
他从小到大,从求学到求职,甚至交朋友相亲,他的身上总是被人贴上,他的生父方正是做了哪些事,生母楚凝又是怎样的人,所以这两个人的儿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胚子。
像是,从来没有人会认认真真的,只单纯的看待方逮是个怎样的人。
可是,他怀里的女孩全都看见了。
能被一个人所理解的同时,便让他以前受的苦跟不公平,都无所谓了,
他也无所谓还会不会有其他一万个人同情他。
这瞬间,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魂之方,栖身之所。
她的身躯被他搂在怀里时,他是想亲吻怀里的女孩的,因为他能重重的感觉到,女孩紧张且炙热的心就贴在他的胸口上跳动,或许男人不管经过多少文明的洗礼跟约束,知道要尊重包容女性,可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他在怀抱温热的身躯时,会想不顾礼教的渴望,能紧紧地把她揉抱进自己的心里最深处。
可是,他得因爱而克制,克制情绪,克制种种的一切。
他偷偷抹掉了一颗眼泪,然后看起来有些消沉的只对她轻轻地说了"谢谢"两个字,
像是一字千金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一诺之重。
然后,他放开了女孩,才稍微恢复了下情绪。
商容从他的怀里出来时,脸几乎烫红的,像是刚被剥好的虾,微晕的像是喝了香槟酒一样,她像是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方逮就突然抱她了。
方逮咽了咽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了头,他还以为是自己唐突了,所以有些吓到女孩了,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礼了。"
商容脸还烫着的摇摇头,"一个拥抱,不算失礼。"
而且她很喜欢,就不算失礼。
方逮找个话,想转移这种奇怪的氛围感,他甚至觉得这种忐忑怦然的感觉,像只围绕在胃里的蝴蝶,赶都赶不走,又难掩那些心跳急促的尴尬之感,于是他寻了个借口,
"我先送你回宿舍,我晚上还得赶回医院,明天六点得值班"
方逮还简单的说了下,他们最近排班表的变动,哪时候还有假,可以带她去吃新开的高丽餐厅,然后还叨叨的说,这餐厅是他同事介绍的,说里面有道人蔘糯米鸡汤的味道很不错。
商容只静静地听着,有时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点头静静的享受,这车里只有他说话时的声音。她很喜欢这种时刻,就听着不善言辞的男人,努力地说话调节气氛,然后慢慢的会不经意的说起自己忙碌的医院日常,她只负责微笑,然后就困到睡着了。
她很开心能成为他的倾听者,能被他所信赖。
可是,不只倾听者会仰慕着诉说者,诉说者也会像上瘾似的慢慢地依赖上,倾听者赋予他的每个眼神跟倾慕。
就像是倾听者的每个表情,都成为投予诉说者能开出花果的养分跟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