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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有红理发也十来年了,可对着张弛这个脑袋,总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摆弄,理了好半天,还在鬓角的地方精雕细琢,这时夜幕映衬出远处几栋居民楼的影子,政府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霓虹灯的光束不时掠过街头,广场舞的音乐也响起来了。这代表已经八点了。张弛不耐烦了,说:“这样就行了。”他回过神来,把凝望着外头的目光转回镜子里,耙了一下头发,心想:真是见鬼。
忽然间镜子里的窦方丢下杂志,走了过来,把手机从小男孩的手里夺过来,警告他不许再偷玩她的手机。“下回我把充电线也剪了,让你在我床上翻,真讨厌。”小男孩坚称自己没有翻。“你没翻,我床上怎么跟狗刨了一样?”窦方扯着他的胳膊,来到洗手间,命令他刷牙洗澡。拧开花洒后,这个叫乔浩轩的男孩恬不知耻地挺着自己的小弟弟,说:“我不会洗澡,你给我洗。”窦方翻个白眼,“自己洗。”背过身去,还提醒他:小心不要摔到头。乔浩轩早不理她了,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大声唱起儿歌。
窦方放轻脚步,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一道缝,听外头的动静。
张弛正从口袋里掏钱,乔有红忙说不用。“三十吧?”张弛说,给了乔有红,又想起来,洗头妹替他按了几分钟,大概也要收费的,“洗头多少钱?”
“洗头?” 乔有红一愣,笑了,“洗头要什么钱?一起的。”
张弛觉得物超所值,给了乔有红三十,乔有红推不过,也只能接了,眼睛望着张弛,“小张,我听说你自己做饭啊?”
“偶尔做。”张弛说,琢磨着她这句话的用意。听说?自谁的嘴里听说呢?昨晚才进了趟派出所,乔有红的眼神总有点躲躲闪闪的,张弛倒若无其事。对“小张”这个明显套近乎、简直有些不合宜的称呼,也没有表现出反对,这让乔有红有些感激。“下回懒得做,来姐这吃吧。”乔有红得寸进尺,“多个人,吃饭也热闹点。”
张弛谢绝了,把肩膀上掸了掸,起身准备走。乔有红忙又抓起刷子,在他衣领上和背上扫了扫,送张弛到门口,问:“你们昨晚关了方方一晚上啊?”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弛的脸色,“她犯什么错了吗?”
“没有,只是核实点情况。”张弛说着,见窦方靸着拖鞋,抱着两条大毛巾,目不斜视地往洗手间走,嘴里抱怨道:“来这吃,谁做啊?咱们自己也不整天吃外卖吗?”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张弛又对乔有红补充了一句:“跟你没关系。”便离开理发店,往办公大楼的方向去了。
理发店被人举报的事没有传出去,乔有红莫名觉得,是张弛替她保的密。隔了几天,她订了一筐才下渔船的新鲜海产,还蒸了一锅海菜包子,叫窦方趁热送去派出所。老梁不客气地接收了,立马到处找小刀,要撬生蚝吃。罗姐说怕三高,没怎么动,又骂老梁像野人,生的也敢吃,“这东西燥,晚上你媳妇受得了吗?”
“怎么受不了?”老梁说,“我看老王晚上麻将都搓不动了。你也别老惦记那胆固醇了,给男人补补。女人靠睡,男人靠吃,他吃不好,你就睡不好,跟什么更年期都没关系,懂吗?”
这一群男男女女,说起黄色笑话,乐得前仰后合。窦方咬一咬嘴唇,站在门边没走。
没看见张弛。她知道乔有红这箱海产主要是给张弛的,眼见被众人瓜分得只剩了个底,张弛连个影都没有。
“哎,张弛去哪了?”老梁也想起了这一茬。
“打电话去了吧?”小董心情很好,罕见地跟窦方打了个招呼,“出去好一会了。”
窦方决定再多等一会。既然好心来送东西,总得让人领情吧?她趁罗姐没看见,溜进了洗手间。拧开把手,有人在里面,给窦方吓一大跳,原来是张弛在洗手间打电话,基本上他只是听着,没怎么开口,所以静悄悄的。被推开的门顶了一下,他回头,满脸的怒容。窦方傻眼,正要道歉,门“哐”一声巨响,又被他从里面甩上了。
窦方望着还在震颤的门,咕哝一句:“神经病。” 余怒未消地走回办公室,她把塑料筐子夺过来,剩下的连汤带壳往桌上一倒,就往外走。小董从座位上稍微挪了下屁股,冲窦方的背影说了声:“谢谢啊。”罗姐将她一睐,好心告诫:“小董,你可少跟她打交道啊。”她转头问老梁,“那天是不是她自己说的,连高中都没读完?”老梁嘴里叼着包子,把材料送去小办公室,又回到座位上,“老许在里头呢,你别嚷嚷了。”罗姐撇了一下嘴,和小董都不做声了。
老梁见张弛从洗手间回来,招呼他,“吃包子,还热的。”张弛心情不好,说不饿,你们吃吧,走到楼下时,正见窦方穿过广场,等到一个绿灯,她小跑到了对街。她穿着长度到大腿的薄毛衣,红通通的,下面光着腿,脚上是及踝靴,好像毛茸茸的一团红云。
晚上下班后,张弛没急着回家,他走到风情的门口。
乔有红不在,窦方和乔浩轩依偎在沙发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手机视频看得入迷。
张弛在门口的台阶上磕了磕鞋底。他没穿制服,衬衫外面套了件浅色的长风衣,窦方一时没有认出来,才站起身,脸又拉下来了。“关门了!”她重重地坐回沙发里,丢过来一句。
“不是没到八点吗?”张弛不请自来,走进店里,“理发。”
窦方把手机推给乔浩轩,她拧起眉头,“你不是才理过吗,又理?”
张弛嗯一声,“理得不好,再修一下。”
“我不会,你等明天红姐在时再来吧。”
“不要她了。”张弛想到乔有红那个技术就头疼,“你替我随便修一修。”
“我真的不会。”
“没事。”
窦方疑惑的眼神变得狡黠。她心里哼一声,故意要使坏,“行,我要剪个坑,你别怪我啊。”
“先洗头吗?”张弛不等窦方指挥,自己上了楼,在皮椅上躺下来。他看见窦方那张脸俯下来,离的很近,好像打量了下他的发型,然后又抬起来。“闭眼。”她说,双手从太阳穴上按到颈后,她不经意地说:“你这里很硬,压力太大了?”在他颈后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她的手又顺着耳际到了头发间,“水是不是有点冷?”她总算想起来问他。
张弛闭眸躺着,觉得四肢百骸又失重似的漂浮了起来,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很多。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冷眼看着这具躯体任人摆布。洗头小妹恶行恶状,但是有一双异常温柔灵活的手。她细长洁白的手指在他发间游移,挑逗,忽然,她有意无意地碰了下他的睫毛。
他猝然睁开眼,看着她。
窦方无辜地眨眨眼,两只手停在他肩膀上,“肩膀怎么也这么硬?”她睫毛忽闪着,“紧张啊?”
“这个,你做不做?”张弛做了个手势。
张弛镇定地看着窦方,其实心里有点紧张,怕窦方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果然窦方很戒备地瞪起眼睛,“滚,我不干那个!”
张弛坐起身,说不上是释然还是沮丧。头上没来得及擦的水淌得脸上湿漉漉的,眼泪一样。他抹了把脸,脑子里清醒了些,“对不起,”他说着,走过去拿衣架上的风衣。这让窦方想起了派出所那个早上,他在晨光里俯视她的样子。然后她又想,他故意折腾了她一晚上,今天还莫名其妙冲她发脾气,真讨厌啊。
“哎,”窦方拧着眉毛,有点古?s?怪地瞅着他,“你不是钓鱼执法吧?”
张弛一怔,刚才那一刻,他完全忽略了自己是警察。他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正色说:不是,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窦方脸色才缓和,又浮上怒容,“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张弛想了想,“你不是美容美发助理吗?”
窦方觉得他肯定有嘲讽她的意思,但他那一张天生具备迷惑性的面孔,找不出丝毫端倪,这让窦方心里很没底。张弛拎着风衣,被她挡在门口,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窦方忽然一转身,噔噔噔下楼,把咯吱作响的卷帘门放下来,然后叮嘱乔浩轩,“玩你的手机,不许上来捣乱哦。”乔浩轩盯着手机,头也不抬。
窦方回到楼上,满不在乎似的,跟张弛说:“做。”
她在下面忙活的这会功夫,张弛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而且楼下就有个小朋友在,简直太变态了。他没情绪了,说:“算了吧。”怕窦方觉得自己故意耍她,他解释一句,“对不起,今天心情不好。”
“试试吧,”窦方很老练地招徕他,好像个卖水果的,“我技术很好的,事后马上心情变好。”
张弛觉得她这突如其来的热络有点搞笑,“你不是不干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