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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酒碗一把丢开,不顾里头的酒水洒了满桌。阿史那宪腾地站起身,原本也算英俊的面容因其阴沉的表情而变得狰狞可怖。
“怕他做什么?之前,我们暗里布置了那么多人,劫了那么多商队的金银、货物,他难道不知道?你看他可敢说过什么?或者说,他敢在父汗面前告我一状吗?”
“不过就是捡了些汉人跟在身边,你还真以为,他骨子里能改了我们阿史那的性子不成?旻延,不要太天真了。”
几句下来,阿史那宪见对面的人面色已然变得煞白,不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浑不在意地笑道。
“旻延,若我是你,就也该少看看那些狗屁汉人的书,而应该更多的,好好地去练练骑射。”
重重的几掌下去,阿史那宪将原本站在身边的男子拍得身形踉跄。见他俨然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样,更是袒露出不加掩饰的恶意,再重重往他胸口锤了一拳后,随即朗声大笑起来。
眼见着对面的人连嘴唇都变得青白,阿史那宪这才收回手,拿起搁在桌上佩刀挂在腰间,然后不在意地挥开阿史德旻延想要来搀扶的手,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宪,那,前头的那个胡女?”
“无妨,先把她的那双眼睛留给她,等我玩腻了现在这个再说”
直至阿史那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躬身行礼,于其后相送的阿史德旻延这才直起身,敛去面上像是面具一般的笑意。
待外间再无动静,他这才缓缓饮了一口酒,用钥匙打开了旁边那扇紧锁的房门,按下掩藏于内墙后的暗门,抬脚进到一处幽深的暗道之中。
竟是才一入城,就叫阿史那宪这个家伙见了正着,为免这之后再发生什么变故,影响他们同那人之间达成的合作,眼下还是得先去提醒他的人一下才是。
不过也是奇怪,依那人的性子,来此行事,怎的这趟还放了个女人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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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自进到坊市之后,便是各自道别,自往落脚的铺子而去。
康令昊同各个领头的行商结算过银钱,便带着他左右的护卫,也打算往邸店而去。
只不过,在同彼此擦肩而过时,他不假思索地朝贺七娘这边点了点头,并与许瑾扮成的康家胡商招呼了几句,说是过两日忙完了,会去铺子里寻他们。
一行人如今已然知晓他们皆是康姓,对此倒也见怪不怪。在外行走,便是远了十万八千里的同宗,那也会格外亲近些。
与商队同行的众人分开,贺七娘也跟在许瑾后头,随同货物与随从们一块儿,往左拐进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两侧铺子林立,临街的屋檐下,摆放着各式货物。在外头招呼的店家,装束打扮倒是与他们一样,便是同样佩了颜色艳丽面纱的胡女,在此间也有不少。
看来,这处便是黑沙城胡商集结的主要街道了。
跟在许瑾身后,他们一行人停在一处位置不错的铺子前。
贺七娘侧眼看去,只见外头摆放着各式黄澄澄的黍米、麦、粟等粮食,抬眼往里看,竟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些酒瓮。
看着从里头奔出来,笑得连唇上的胡须都翘起来的管事,听其同那些伙计们招呼唤着“少郎君”、“娘子”之类的称呼,贺七娘诧异地挑眉,微瞪大了眼,看向前头正翻身下了骆驼的许瑾。
见他大步往后而来,伸手预备扶自己下来。
贺七娘借着力道,在跃下骆驼之际,陡然拉近彼此的距离,凑到他耳边,用气音从牙缝里挤出话语,瓮声瓮气地感慨。
“看不出啊,你还挺挺多路子的啊。”
“多谢绮娘夸赞。”
“啧”
下了骆驼,贺七娘一把丢开笑意盈盈的许瑾搀扶与她的手,自顾自跟在正往里头卸货的随从后头,往内走去。
将铺子里环顾一圈,她走到酒瓮之前,习惯性拿旁边干净的湿帕子净了手,然后将封口打开,用手在瓮口处扇了扇,细细嗅闻这里头的酒香。
这一闻,贺七娘的眼睛先是亮了一瞬,继而却又填满疑惑。
这味道?
忙是取过一旁的竹勺,她打了一勺倒进旁边备来给客人们试味儿的小酒杯里,揭开面纱,贺七娘将酒凑到唇边,饮了一小口。
这是
她酿的酒?
因这熟悉的酒水,她猛地转过头去寻许瑾的身影。眉头蹙起,贺七娘捏着那小小的酒杯,很是不解。
店门口,招呼伙计们将他们此次带来的货物一一安置好的许瑾瞬时看懂她的疑惑,也是缓缓踱步而来,站定在酒瓮前,净手、打酒一番动作下来,并很是自然地解释道。
“你酿的酒很好,这铺子也是需要赚银钱的。你的酒,能让铺子在这条街上赚着钱。”
被他这般直白地夸奖,贺七娘耳根不免隐隐有些发烫。
她抿了抿嘴唇正想道谢,却见许瑾已是堂而皇之地将酒杯举起,凑到唇边便欲饮下。
脑内,临行前远松的话语一闪而过。她忙是扬起手,一掌用力敲在他执了酒杯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眼瞅着他摘了戒子的手上慢悠悠现出一片红,贺七娘随之一把抢过那个小酒杯,面露不满。
“大夫说了,你近期不宜饮酒。”
“我已好了,你看,这一路我都未再咳嗽过。”
仍是举着那只原本握了酒杯在其中的手,许瑾的眉眼与话语,却是不掩委屈。
知道他定是故意装出这个样子,贺七娘索性一左一右,将两只手上的酒皆是一饮而尽。然后,她将酒杯搁进用来拿去冲洗的篮子里,对着许瑾两手一摊。
“没了,喝完了。你,也不能再打酒。”
自认语气是毫不客气,站在她对面的许瑾听罢却是丝毫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