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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直高悬于脖颈上方的尖刀终于落下,贺七娘得到消息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三天没有出来,放在门口的饭菜也没有动。
直到余青蕊他们三姊弟用同样的方式陪着她不吃不喝,这才逼得她把门打开,好歹用了些饭菜
那时的贺七娘就像是被人生生掏空了骨血,憔悴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成一捧从指缝漏走的沙。
谁让她在那三天三夜里,懦弱到压根都不敢去细想前世之事呢?哪怕彻夜未眠,哪怕咬破嘴唇,她仍没有那个勇气去往细处揣测。
假设前世的阿瑜业已身死,若那人根本都不是她的阿瑜,那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同一个窃取了阿瑜人生的人同床共枕,孕育子嗣?甚至还对那样一个卑劣、龌龊、恶心的人生出情谊,并因此对“许瑜”这个身份生出憎恨?
凭借目盲的借口,她到底忽视了多少?她到底遗忘了多少阿瑜在往昔岁月中留给她的提示?
不容细想,铺天盖地的愧疚便席卷而至,令她不得不死死扣住身下的被褥,折断双手的指甲。
贺七娘原以为,那个心狠手辣的“许瑜”今生也会再度金榜题名,再得人世三喜,如愿以偿地过上他不惜葬送血脉也要得到的好日子。
事实却如当头一棒,叫她得知原来阿瑜抵达东都尚且不及半年,就已于书院里重病身亡。
明明离家时还是健健康康的一个人,却突然之间,就不行了。
她的阿瑜孤零零一人,丧命于陌生之地,那速度快得甚至连给家中带一封信都来不及。
后来,康令昊来到伊州,当面同她解释。
当时有自称家人的人自书院领走许瑜的尸身,再加上其人在书院里只闷头读书,甚少与人有私下的交集,所以他终是没能查出许瑜的埋骨之地,替她把人带回来。
对此,贺七娘只是浅笑以对,并未因此过多生出失望。
毕竟,她早已有了决断。
余家阿姊总觉着她不该用未亡人的名头禁锢己身,可旁人无从知晓贺七娘的前尘旧梦,自也无法明白她的心思。
有朝一日,她会如此时找寻阿耶一般,踏上东都的土地,用双足一寸寸探访东都的山野林郊,亲自找到阿瑜,带他回洛水村。
在此之前,她会在伊州日日焚香祷告,惟愿以此生残余岁月,求得阿瑜来生平安无虞、顺遂安康。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唠叨,是沉默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许刺史,您的手◎
落日余晖, 恰似仙宫云端的蔷薇满架怒放,于无声无息间铺撒,肆意点缀着人世间。
白日里蒸人的暑气点点消退, 贺七娘与康令昊并肩行走于晚风之中。
步履徐缓,隐有院墙后的盛夏花香卷过裙摆, 悄然更添一分缱绻。
“哎呀, 这个披帛真的是, 要烦死人了呀。”
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整理一头快要从臂弯滑落,另一头却已经拖了半截在地上的披帛时, 贺七娘终是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拽着披帛恨不得将它揉成一团丢出去。
前几日, 有人登门, 将伊州行会当家人下的帖子直接送到了铺子里。
帖子里写了时辰地点,言明大掌柜将于当日扫榻相迎,特邀约伊州各行商户里拔尖的诸家赴宴。
虽说贺七娘与余青蕊二人对此皆有些想不明个中道理,但想到行会在伊州商户之间的地位, 还是二话不说接下帖子, 道明届时定会按时抵达。
而今日,便已到了帖子上写明的, 邀请一众商户前往酒楼赴宴的日子。
帖子上原本是邀请了贺、余两位掌柜一起, 但因余青蕊旧症复发仍未完全好转, 她便拜托了康令昊, 让他帮陪着贺七娘前往酒楼赴宴。
虽是未能同行, 而贺七娘身上的这身打扮, 便是晌午过了之后, 余家姊妹俩按住贺七娘, 精心为她倒腾出来的。
满头青丝被挽成单螺发髻,发髻里只简简单单簪了两枚鎏金银胎的莲花单簪。
身着鸭蛋青的半臂,衣缘袖口都细细绣了成圈的鸢尾连同凤尾蝴蝶纹样。浅莲红的裙摆和浅杏色披帛上都绣了蜿蜒而下、如藤蔓一般散开的同款纹样,行走之间娇妍曼妙,整体叫人观之心喜。
这身衣衫是余青蕊才为贺七娘制的新衣,头一次上身,她好不容易说服余青蕊答应不在额前描绘花钿,只是这披帛,阿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让她取下来。
没得法,贺七娘只得挂着这么个东西出了门。弄得一路上不是险些踩着,就是差点全部拖到地上擦泥土去。
咬牙切齿地拧起这碍事的东西往臂弯里挽,贺七娘瞪一眼旁边似笑非笑的康令昊,羞恼骂到。
“看什么看?又没让你穿,你且当看戏吧你!要是换你来,只怕这东西直接就可以当成把你团团捆起的绳索了。”
两手在面前比划出大大的一个圆,贺七娘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把你捆成这么大个蟹子,直接上锅蒸了你!”
故意往前凑了两步,康令昊双手环胸,没个正形地斜站着。
“诶?贺七你这话说的。要是小爷我啊,那绝对轻轻松松,就把这东西弄断,你信不信?”
康令昊作势摆出将披帛扯断的动作,听着贺七娘回了一句“你要是现在能帮我弄断,我就信你”后,他脑子一热,便上手揪住眼前的浅杏色披帛。
手指恰恰碰上披帛,他眼前瞬时显现出余青蕊看似温柔,实则一言一句字字戳心的模样。
莫名打了个寒颤,康令昊立马收回手,讪讪摸摸鼻头,没好气地反驳道。
“好你个贺七,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绝对是想让我把东西弄坏以后,你好装得无辜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