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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听说你把孟氏遣回娘家去了?”太皇太后抬头试探道。
辛励显然不想多言此事。
太皇太后见状道:“哀家知你不满孟家,只是你如此落孟怀鸣的面子,到底不美,等过段时间便将人接回来吧。”
“嗯。”辛励冷淡的点了点头。
“哀家近日身子惫懒,乏力的紧,就不随你去东都了,那蒋妃也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太皇太后说道。
“嗯,蒋妃善解人意,陪在祖母身边替朕尽孝再好不过了。”
皇后与蒋贵妃的争执早就传入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皇帝如此重罚皇后,可见心里是十分疼宠蒋贵妃的,这可不妙,后宫之中讲求个雨露匀沾,况且陛下正值少壮之年,还未曾诞下皇长子,若皇长子不是生在楚氏女腹中,到时候自己百年身后,楚家一定会被清算的,毕竟自己当年称帝,曾楚氏代辛过。
不过看皇帝这模样,也并不像多离不开蒋妃的样子,太皇太后稍稍放心了些,只盼着侄孙女的肚子能够争气些,早日诞下皇子,给楚氏留些生机出来。
辛励后宫有分量的无非一后二妃,皇后被他遣回了娘家,蒋贵妃被太皇太后强留了下来,能带去洛阳的只有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女楚贤妃,他岂能不知太皇太后的算盘,不过,无关紧要。
人间四月,草长莺飞,一路上连空气中都透着芬芳的味道,令人闻之忘忧。
一辆低调宽敞的青稠马车上,坐着孟瑶华主仆三人。
“听说洛阳牡丹冠绝天下,主子,咱们这次去洛阳正好赶上花期,可千万不能错过啊!”夏禾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倒是奇了,我们在南疆什么花没见过,你怎么稀罕起洛阳牡丹来了?”桃枝疑惑的问道。
“南疆荣生万物,独不养牡丹,他们中原人都道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倒要瞧瞧是牡丹好看,还是咱们主子更貌美。”夏禾娇娇俏俏的说道,离了长安城那种憋闷的环境,她的心情亦轻松了不少,又恢复了往日爱说爱笑的性子。
孟瑶华裹了一身猩红色的大氅,手里握着汤婆子,已经是四月天了,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儿暖意,还是做隆冬时候的打扮,她的唇色如水,衬得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令人见之生怜。
她听闻夏禾的话后,强打起精神来轻笑佯嗔道:“看来你是真的闲了,竟打趣起我来了。”
夏禾、桃枝变着法子引着孟瑶华多说说多笑笑,莫总是沉浸在长安城里的愁绪里。
作为死过一次的孟瑶华,她将一切看得很淡,比起数年如一日的禁庭里囚笼一般的生活,她自然乐意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见识上辈子鲜见的花花草草。
若说这辈子与上辈子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上辈子自己没有狠下心来割那两刀,而是在齐国公府里蹉跎数月,又被父亲送回宫中。重来一次,她已经一丁点儿都不想再进宫了,亦不想做任何讨好皇帝的蠢事,因为她知道她所有的付出都无济于事,而且稍不留神会招来更大的羞辱,何苦来呢,放过自己不好嘛,阿娘生养她一场不容易,她又不是生来给天家作践的。
这次父亲既然安排她来洛阳散心,那就只当成是散心好了。
洛阳的宅子里,早就接到了有主子要来休养的消息,已然做好了迎接主子的准备。
孟瑶华一行人到达府邸时,已近黄昏了。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门前的匾额上,将洛园二字衬的精致又古朴,孟瑶华在园子管事的接引下,踏入门中。
父亲没有诓她,此地确实乃钟灵毓秀之所,园中亭舍错落有致,移步换景,入目景色皆经过精心雕琢,是不可多得的休养之所,景色容美,她的心情亦舒坦了几分,不过到底身子不甚如意,走了片刻便有些疲倦,于是先回房歇息了。
此地虽好,但她还是想念南疆落月城,她真正的家乡。
孟瑶华在洛园中昏昏沉沉狠睡了半个月后,才觉得身子有了些力气,早膳亦多用了两块面点,夏禾一一看在眼里,见主子心情不错,她便提议道:“主子,听说西园的牡丹开了,洛阳城里的文人雅士都趋之若鹜,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桃枝皱了皱眉头道:“西园?会不会人多且杂,冲撞了主子如何是好?”
夏禾摇了摇头道:“不会的,西园蛮宽敞的,再说人多热闹,还有不少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我都没见过呢。”
“你呀,是你自己想去玩吧,还打着主子的幌子。”桃枝失笑的摇了摇头。
“去嘛,去嘛!”夏禾又来磨孟瑶华。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知道夏禾是为了她好,怕她憋在屋子里一个人想东想西的,担心她哪会儿想不开做了傻事,遂在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事情上,一直不遗余力。
“好好好,你去吩咐人套了马车来。”孟瑶华回道,她对观花赏草,文会雅集之事并无什么兴致,但亦想出门走动走动,散散心涨涨力气,将身子养好,然后才有精力筹谋回落月城,她想阿娘了。
上阳宫内,小十六在御书房磨蹭来磨蹭去,要磨着九哥陪他去西园玩。
辛励扶额,故意板着一张俊脸道:“朕没空。”对于这个同胞幼弟,他总是多了几分宽容与宠溺,见小十六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失望,他不禁软了软语气说道,“这世上哪里的牡丹花能比得上天家的牡丹好看,临芳殿里姚黄魏紫争奇斗艳还不够你玩赏的?”
小十六今年只有十三岁,正是围在长辈身边撒娇耍赖的年纪,只是他的亲生父母早在巫蛊之祸中被牵连致死,他尚在襁褓中就成了没有阿爹阿娘疼的孩子,雏鸟情结作祟,他总爱缠着同胞哥哥,纵然哥哥已贵为九五之尊。
当然,他心中还有自己的小秘密,九哥自从凉州回来后,看所有的东西都只有黑白灰三色,其余任何色彩都不能辨别出来,只听说是中过奇毒,解完毒后便成了这幅模样。
他听国师说,九哥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自己心中失了颜色,眼睛便也看不到了,说的云山雾罩,他也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后来国师说了人话,说九哥的眼睛需要刺激,兴许哪一天就恢复了。
这也是他缠着九哥去西园玩的缘由,听说西园的牡丹花每年都有新鲜花样,令人目不暇接,哪里是临芳殿所能比拟的,他都不用去临芳殿就能猜出临芳殿五年之后的牡丹是什么样的,毫无新意,他看着都觉得乏味,更不用说九哥了。
小十六游说了半日,见九哥不为所动,他心里暗急道:“家花哪有野花香?!”
“嗯?”辛励放下手中的奏折,面带薄怒道,“辛宏,你从哪里学的这些野调俚语?”
小十六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说道:“跟十二哥学的,你再不搭理我,我还跟他厮混在一起,不学好。”
十二王爷是个混不吝的花花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因着宗室身份无论如何也有口饭吃,是以也没什么大志向和上进心,其实也好,身为亲王他再努力上进,皇上该不安心了。
只是十二是十二,十六是十六,十二王爷母族单薄,又不曾被人重视过,他只要不太离谱,随便如何。
十六是辛励当皇太弟的标准来培养的,他不上进将来连累的是整个王朝,如今夫子都让这崽子气跑了仨,他不仅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辛励能不火大?!
辛励取了书案上的戒尺,拎着这崽子去了偏殿教训。
啪啪啪一顿板子挨下来,小十六眸中泪光闪闪,好不委屈,他是大孩子了,不能哭,可还是止不住的鼻腔泛酸,偏殿里没什么人,他伏在榻上,将脸埋在臂弯,身子一颤一颤的,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在哭。
“小小年纪,荒唐浪荡,不求上进,你该不该打?”辛励执着戒尺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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