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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的还是上个月来时住的客栈,海珠开了间上房姐弟三个住,关上门了她趴在床上缓了缓问:“你俩可走累了?脱了鞋上来睡会儿。”
丧了一路,冬珠跟风平也缓过劲儿了,毕竟也习惯了没娘的生活。两人听话地脱了鞋爬上床,一左一右躺在海珠两侧。
在船上紧张了半天,下船了又来回走了大半时辰,海珠早就累了,听着耳边缓缓的呼吸声,她攥着一大一小两只手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天黑,海珠醒来喊小二端来三碗鱼粉,填饱肚子再洗个澡,她就着洗澡水洗衣裳时冬珠和风平就趴在窗前看镇上的夜生活,姐弟俩说着说着就撵着打起来,完全没了下午时的蔫巴样。
镇上的铺子陆续关了门,高悬的灯笼也熄了光,海珠牵根绳把衣裳晾起来,喊疯玩打闹的姐弟俩上床睡觉。
当姐弟三个藏在被窝里说悄悄话时,镇外的一户人家正在谈论她们,花媒婆问于来顺:“你就打算一直把婆娘留在老家?你常年离家秦氏怎么怀娃?”
“我走时她也闹着要过来,我咋可能把她带来,她肚子里没揣我的娃,还满心惦记着留在前头的孩子,心不在我这儿。”于来顺撸了把脖子,嘬口烧酒说:“我这趟带的货不多,卖完了也不跑第二趟,早点回去过日子,其他的过了年再说。”
“她带的不是还有个小的?还在吃奶的娃娃好养熟,你好好待他,往后指定认你不认这边。”花媒婆的男人说。
说起这个于来顺就笑了,“我走的时候那小子哭得可惨了,舍不得我。”
“那是好事。”
隔日,海珠领着冬珠和风平,又买了两兜瓜果拎着又来了红石村,走近了看见门开着,姐弟三个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于来顺正在扫院子,看见门口前后走进来三个孩子,他笑盈盈开口:“昨天晚上回来听人说你们来了,我一早就等着,可吃饭了?”
话说得很亲热。
海珠开口喊叔,递上两兜瓜果问:“于叔,我娘不在吗?我们来看看她。”
“她没来,我过来时平生病了,她走不开。”于来顺接过瓜果诧异地瞧了海珠一眼,再看她们姐弟三个身上穿的衣裳,心里有点纳闷。
“平生?”冬珠疑惑,“是我小弟吗?”
“是,他改了名,不叫潮生了,我们那边离了海,我想着改了名好养活,你娘就喊他平生,于平生。”于来顺说起这事是真高兴,这个儿子是归他了。他进屋拿了个包袱出来,“你娘托我给你们带的,本想过几天去找你们的,你们倒是先早来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他欣慰地看着海珠,继续说:“月初的时候你娘还在念叨你,你生辰那天她还哭了一场,要知道你好好的她要高兴地哭晕过去。”
生辰?海珠想了想,好像是在九月初四,那天似乎忙着在给她二叔看病,她无声无息的过了十四周岁。
于来顺把早上买来的糕点都端出来招待三个孩子,嘴里哄着冬珠和风平,见俩孩子不住打听娘和弟弟,他笑眯眯地问:“下个月我应该就回去了,到时候你俩跟我一起过去?你们娘几个一起过年。”
冬珠和风平俱惊喜地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大姐,等她做决定。
海珠可听到了,人家压根没邀请她,她直接问:“于叔,不让我一起去?”
于来顺笑了两声,说:“回我老家的路远,又坐船又转牛车,路上要耗七八天,你是个大姑娘了,我又不是你亲爹,要避着嫌。”
他这么说了以为海珠会觉得羞耻,谁知她像是没听懂一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我姐不去我也不去,我不跟你走,你把我娘带来。”冬珠说。
“那我也不去。”风平摇头,他盯着面前笑呵呵的男人说:“你是个坏人,想拐了我。”
于来顺脸上的笑滞了一下,不跟这小崽子计较。
“于叔,我娘明年会过来吗?”海珠问,“你把你老家的地址给我吧,我给我娘去封信,她恐怕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老家地偏,信寄不过去,你有啥想说的我帮你捎话。”于来顺含糊其辞,他多看了冬珠和风平两眼,心里不解他们竟然会偏向跟着海珠生活。
无话再说,海珠婉拒了于来顺的留饭,喊上冬珠和风平要走,说改日再登门。
“大姐,你说于叔是好人还是坏人?”冬珠问。
“是个商人。”商人性奸圆滑,好坏难定。
“哎!哎!”沈遂扒开挡路的人大步撵上海珠,“我正到处找你们呢,妹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
“海珠,冬珠,风平。”海珠挨个介绍,又给弟妹介绍,“这是沈六哥,是个守卫,很厉害的。”
沈遂被最后四个字逗笑了,“不及你厉害,先是救了我二哥,后又发现了拐子,多亏了你我立功了,明天到我家吃饭,我爹娘想见见我们家的贵人。”
海珠惊喜,“真抓到拐子了?”
“道行浅了些,我带人上船转了转,有两个人就慌了神,我就给逮了。”沈遂啧啧两声,“可惜他们还没得手,关个半年一年就要放出来。”
于来顺跟在后面看到海珠跟个红衣兵卒说得开心,他越发迷糊,心里开始掂量这几个孩子的份量。
跟沈遂分开后,海珠带着冬珠和风平在镇上闲逛,镇上赶集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小贩们懒散的跟左右唠嗑打发时间,眼睛却不清闲,还放着哨注意着过路的人,有人往摊子看,他们立马打起精神吆喝。
迎风的竹风车哗啦啦响,海珠见风平直勾勾盯着草捆上扎的竹风车,她走过去问了价,拿铜板买下三个大的。
“姐,我还想吃炸糯米饼。”冬珠举着风车往油锅摊上走。
“那就买三个。”海珠跟上去付钱。
卖炸货的阿嫂在身后的水桶里一搅和,挑出三只活蹦乱跳的海虾,动作利索地掐了头剥去壳,虾尾肉包在薄薄的糯米饭里,油锅的温度起来了丢进去。
“小阿妹,买不买生腌,最后两碗了,我便宜卖给你。”隔壁的摊主趁机拉生意。
海珠是挺想尝尝的,她仰头看了眼天,迟疑道:“不新鲜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头一次吃生腌?”热情的大娘挟了半边毛蟹递过来,“你先尝,不新鲜的我不稀罕卖,这东西腌的时间越长越够味儿。”
毛蟹壳是青黑色,蟹肉也是生的,海珠壮着胆子捏着蟹腿对着汁水淋漓的蟹肉咬了一口,入口又酸又呛。她哈着气咳了两声,待浓郁的滋味转淡,嘴里泛起了口水,这是她两个月来吃到的滋味最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