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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书珩温言解释道:“阿姒说的是人前需生疏,但眼下——
“是在人后。”
无辜的话在最后三个字出现时顿生蛊惑之味。阿姒无法在这厚脸皮之人身边继续待下去,寻了个理由离去。
前堂,宾客把酒言欢。
见阿姒和晏书珩一前一后进来,陈三爷懒懒饮了口酒:“当年两族有意联姻时,三叔便觉得你和晏氏公子相配,如今一看果真如此。你二人是在南阳时便早已相识,还是过后重逢?”
话倒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但阿姒 蹙了下眉头。自打她回陈家后,不时有人明里暗里提起她失忆的事。有时她能看出是试探,有时却看不出。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竟从三叔口中听出些笃定的意味,好似早就知道她和晏书珩会产生纠葛。
她索性一视同仁地装下去:“不算有交情,因着晏十娘之故才熟络些。”
陈三爷转着酒杯,像逗弄幼时的阿姒,狡黠笑着:“原是如此,三叔还以为阿姒装失忆是为了躲晏氏长公子呢。”
阿姒心中的弦松了又紧,她低着睫道:“侄女也希望自己是在装失忆,什么都记不清的滋味实在不好。”
其实应当是不必如此谨慎的。
三叔陈季延的性情,用一句风流不羁来概括都算保守。
同样风流的人,除去三叔,阿姒还记得已故姜家家主,她的舅舅。
舅舅风流是真,妻妾成群,娶过好几任妻子,但他恪尽家主之职,致力于振兴家族,甚至思虑成疾。
三叔则是反着的。
他身边始终只婶母李氏一人,他风流之处在于对万事都是一副冷眼旁观、散漫调侃的态度。爹爹曾说三叔“最是多情,也最无情”,平心而论,阿姒艳羡他的我行我素,却做不到这样无情。
想起爹爹,阿姒趁机问道:“三叔,我爹爹是怎样的人?”
“你这孩子,还真是失忆了。”
提起长兄,陈季延不羁减淡几分,露出怀念又无奈的笑,甚至有些讥诮:“我那大哥啊,是温厚但古板的好人。”
这话虽听着不大敬重,但从三叔口中说出,已算是好话。
爹爹的确温厚,但说他古板,阿姒却不认同,爹爹墨守成规是因他是陈氏长房长子,凡事必须慎重再慎重。
阿姒又问:“那我爹爹是如何去世的,可有给我们姐妹留下什么遗言?”
“你爹爹是个忠君的良臣,可惜护送小太孙南下时受歹人陷害。彼时我不在颍川,你二叔带人前去接应,可惜去得迟了,只带回你爹爹的遗体,至于遗言,应当是没来得及留的。”陈季延看一眼茫然失落的阿姒,复又长叹:“如今族中尚有你二叔操持,只可怜了你们姐妹俩。”
闻言,阿姒望向二叔。
二叔正好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这边一瞬,瞧着竟有些心虚。
陈氏百年簪缨世家,因祖父那一代规矩是家主之位传贤不传长,为夺掌家权,曾斗得血亲相残。
到了祖父这一代,便改为长子继承家主之位。祖父膝下三子,父亲德才兼备,是众望所归的下任家主。二叔无主心骨更无才,但善于逢迎为人圆滑。三叔则完全游离于世外,前几年还好,这两年里越发不羁,三房的产业都交给二房代为打理,几个孩子也不闻不问,全靠三婶母操持,哪有心抢班夺权?
阿姒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
会不会,当初二叔是故意去迟?
毕竟只要稍稍去迟,父亲出了事,族长之位便顺理成章落到二叔头上。
这个猜测刺得她心里不得安宁,连带着说笑的心思也没了。
她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相较于怀疑,更紧迫地想去查证。
如何查,阿姒率先想到阿姐。
但上次入宫时,她同阿姐要几个信得过的侍从时,阿姐的话让阿姒意识到,姐姐虽圣宠加身,可因陛下控制欲太强,她能用之人皆需经由陛下之手。
但二叔是陛下亲手提拔的。
二叔如今是族长,身后是整个陈氏,他虽重利,但城府不深,好控制。
陛下初登大位,受各世家制衡,身边正缺人,不会为了个用不上的去世之人,动能用上的在世之人。
阿姐不便去查,还有谁能?
阿姒想到了表兄,当初四娘死于坠崖,表兄难道就不曾起疑?
她捉裙起身,欲去内院寻姜珣。
走出一段,阿姒再次犹豫了。
坠崖前,姜四娘言行怪异,还试探起父亲的遗言。这让阿姒很难不怀疑是有人借四娘行事。这个人,会是舅舅么?
表兄心性虽正直,但他是舅舅的继承人,多少承袭了舅舅遗志,哪怕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去查。
谨慎起见,暂时不宜和表兄商议。
阿姒沮丧地往回走。
她算是明白为何有些人已坐拥权势富贵,却还想爬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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