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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轻笑:“那我觉得,娶十七岁的你,比画十七岁的你合算。”
心尖忽而悸动,如涟漪漾开。
不料狂风骤起,小船倾翻,那只修如玉竹的手忽然消失。她拼命往前游去,只抓住一朵带血莲蓬,心间宕然一空。
流水退去,脚下成了平整的木地板,侍婢端着漆盘上前,其上盛着罗裙钗环,裙衫微光流动,步摇熠熠生辉。
温润好听的嗓音变成恭敬规矩的妇人声音:“女郎,该更衣赴宴了。”
她赤着脚懒懒起身,展开双臂任妇人侍奉着穿衣,步摇方戴上发间,垂悬的珠翠忽而轻晃、发出清脆声响。
身后有平稳的脚步声走近。
来人语气中带着若即若离的缱绻和逗弄:“小阿姒不记得我,可我还记得当初承诺,两年太久,我不愿等,不如——”
话语温柔缱绻,却让她无比心虚,惶恐地转身,却不见说话的青年。
明亮广室成了荒野。
头顶寒鸦簌簌飞走,发出可怖凄鸣,踉跄奔跑中,目光所及处皆晃成虚影。
凌乱的灌木。
凌乱的山石。
凌乱的呼吸。
不断逼近的刀剑。
路戛然而止,脚下断崖深不见底,似张饕餮巨口,将她扯下。
阿姒紧紧闭眼,急剧的下坠过后,背后碰上一片柔软平实。
梦断了。
阿姒睁开眼,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仍是那漫无边际的寂暗,一时不知是该为逃出噩梦而庆幸,还是为醒后的黑暗失落。
阿姒怔怔然坐起,唤来竹鸢:“劳烦阿鸢,帮我取来缚眼的绸带。”
竹鸢先望一眼窗边,这才道:“娘子稍等,婢子这就去拿。”
阿姒已平复心绪,将绸带覆在眼上,绕至脑后正要打结。
“本已失明,为何多此一举?”
来人声音虽清越动听,但来得猝不及防,又因梦中惊惧未散,阿姒手上绸带脱落,吓得从榻上弹坐起来:“夫君?你是何时回来的!吓死我了……”
她弹起的模样像只兔子。
晏书珩笑得颇为愉悦:“刚来。”
竹鸢垂下眼,假装听不见也看不着。什么刚来?娘子做噩梦时长公子就来了,当时娘子嘴唇张合,不知说着什么梦话。
长公子俯下身,在榻边侧躺下来,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温柔拂过娘子眉眼,专注地端详着她的神情。
目光含情,看起来真似新婚燕尔。
可他却不唤醒梦魇中的女郎。
竹鸢本以为长公子喜欢这女郎,毕竟他看向女郎的目光是那般煦然温柔,可现在竹鸢犹豫了,哪有人见心上人做噩梦,不叫醒安抚就罢了,还在边上静看?
就像狸奴看着抓到手的耗子。
也像狼审视误入狼窝的羊。
真怪,太怪了。
这厢阿姒捂着心口平复,想起方才自己被吓的事,不免有些窝火。
但面上未显,还是温温柔柔的。
“夫君回来,可是有事?”
晏书珩不回应这个问题,俯身拾起绸带,走到榻前,停了下来。
阿姒正要开口,眼上一阵柔软。
他在替她系上绸带。
手上动作比这柔软的绸带还要轻柔,好似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阿姒微微愣了愣。
这人出去一趟回来,竟是开窍了?
“这绸带有何用处?”他随口问。
阿姒半是认真,半是胡诌道:“夫君不知道吧,其实盲人也能感光,光太亮时双眼会难受。当然缚眼还有别的好处,譬如可以暗示旁人我是瞎子,让着我些。还有——”
她用腼腆温婉的笑藏住狡黠:“只要遮住双眼,旁人便看不清我,免得有人见我生得貌美生了歹心,要夺人之妻。”
此情此景下,这话实在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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