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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对于大哥炫妹妹又炫儿子的傲娇行为很是无奈,明明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做起这种事情却又没有违和感。但看收银员姐姐被吓到的样子,她还是很体贴的道:“姐姐,我们要点餐。”
“啊……哦,你们要点什么?这是餐单。”收银员回过神,赶忙把单子给朱安。他们这国营饭店生意不好,所以不像县城的国营饭店那样,每天事先会做好很多菜,这里是直接点菜现做的。不过要点的菜只能按照单子上的来。
“大肉包,妹妹,我要吃大肉包子。”朱大宝一听点菜,顿时拉着妹妹的手道。
朱安看到单子上有肉包,便点头道:“那给你两个大肉包,其他还要什么吗?”朱大宝人高马大的,胃口也大,在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每个人的饭量有限,有的人吃得饱,像他这样每天拿满工分的大伙子是吃不饱的。为此,小朱安每天在家里给他开小火,水煮蛋和粥没有停过。
小朱安是县城的户口,大队食堂的大锅饭是没有她的份的,所以她在家的时候,一向是在家里吃的,故而她在家里煮饭的时候就有朱大宝的小火了。
“不要了不要了。”朱大宝听到妹妹给他两个大肉包,满足极了,别的就不要了。他是个大孩子,对自己的食量根本没有数。
朱安见状,便自己决定了。接着她蹲下身问任见琛:“小琛,今天有大肉包、白菜豆腐、红烧鱼、咸菜肉丝面条、炖茄子、花生米、炒鸡蛋。你有想吃的吗?”菜品是真的少。但是国营饭店也不敢进货太多,因为没人会坏掉。
对上朱安的眼神,任见琛小手抓着衣服,他是第一次来国营饭店,很紧张,所以丝毫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早熟又懂事,他知道国营饭店是很好的地方,来过国营饭店都能让人吹嘘很久了,更何况在里面吃饭?而且,这地方的东西肯定很贵,他也没有钱。
“我……我不饿的。”任见琛小声道。
朱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看人颜色和看透人心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她自然也知道小朋友不是不饿,而是不好意思、也不敢点菜,于是她道:“那你吃咸菜肉丝面好不好?我很喜欢吃咸菜肉丝面,我把我喜欢吃的东西分享给你,你愿意吃吃看吗?”
“小琛要面条、快要面条。”朱大宝听到,催促任见琛要面条。
任见琛听到朱安和朱大宝的话,不由自主的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不知道是国营饭店里徘徊的味道太香了,还是朱安的话守护了他小小的自尊心,或者是为了朱大宝,更或者是他真的不受控制的馋了、肚子饿了,他竟也小幅度的点点头:“我听姨姨的。”
朱安起身,把菜单给收银员:“姐姐,我们要两个大肉包、两碗咸菜肉丝面、一碗米饭、一份白菜豆腐、一份红烧鱼。”她之所以建议任叔叔面,倒不是因为朱大宝想吃,而是因为任叔叔在任家过的不好,人这么瘦,可见吃的肯定差,肠胃肯定也有损,面条养胃,所以她才建议的。
“好的,这些菜需粮票和肉票,你有吗?”收银员问。她的视线再次在任见琛和这两兄妹身上打量,她也感觉到了问题。两兄妹一看样子就是养的很好的,朱大宝不用说了,能把他养的这么高大,性格也大方,可见家里不仅不缺他吃的,对他这个傻子还很好。
至于朱安这个小姑娘,看上去虽然病恹恹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但是皮肤白白的,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没有补丁,足见在家里也是受宠的。
最后再看这个孩子,全身瘦的皮包骨了,点餐的时候也有些拘谨,再听他叫朱安姨姨,显然不是朱大宝的孩子。
所以,那个傻大个介绍这是他的孩子,是在逗自己吗?傻子也会开玩笑了?稀奇事啊。
“有的。”朱安县城户口的福利不少,首先是粮食。根据年龄和职业的不同,粮食的供应也不同。
像朱安这种情况的,每个月有供应的粮食是24斤,肉票4张(分别为3两、3两、2两、2两,也就是加起来1斤。而碰到春节、元旦、五一、国庆节的月,还能再加一斤)。
除了粮食和肉票之外,还有鸡蛋票,每户一斤,相当于8个。
此外还有每月4两的油票,每年15尺的布票,还有零零碎碎的糖票、肥皂票、火柴票等等。
原本在朱家,城镇户口有朱安和朱母两个,朱父和朱大宝的户口是在成产大队的,其原因有三:
第一,为了朱大宝,朱大宝这情况不适合在县城生活,但是在大队生活,如果不是大队户口,那么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外人。而有了大队户口,将来家人如果有个万一,朱大宝自己上工也能养活自己。
第二,朱父在大队当医生,户口放在大队的话,每天有满工分,朱大宝在大队也能每天满工分的。而工分能换钱,10个工分5毛钱,像朱大宝这样的,如果是县城户口,基本上是找不到工作的,也就是挣不到钱。
不过工分也不能全部换钱,要扣除粮食之外,才能换钱。就拿朱大宝来说,一天满工分是10分,百分之七十的工分拿来换粮食,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拿来换钱,一年扣除休息的钱,他能挣40块左右,别看钱不多,但是还有500斤左右的粮食和五分自留地呢,这500斤粮食可比城镇户口每个月拿24斤粮食多多了。更何况朱家不看重钱,对他们来说,自留地也比钱重要。
镇上国营饭店因为客人少,所以上菜很快。尤其是两个大肉包,本来就是热在蒸笼里的,最快就上。
朱大宝凑着鼻子用力的吸了吸,然后拿起一个大肉包先给了朱安:“妹妹,吃包子。”从小到大,他是一个好哥哥,只要有好东西,他最先给的是妹妹。
朱安对油腻的大肉包没什么胃口,这身体才吞过安眠药,她只想吃些简单的。“大哥,我今天不想吃大肉包,你吃吧。”
朱大宝眨眨眼睛,他不明白,怎么就有人不想吃大肉包呢?不过,他对妹妹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于是他转手把大肉包给了任见琛:“小琛,给。”
任见琛不是第一次被朱大宝送吃的了,在大队的时候,朱大宝私下里也经常给他东西吃,有糖、也有包子馒头,但是他没有送的出手的东西,所以多半的时候,他会去把山上摘来的野果子送给朱大宝,还有地里挖来的甜草根他也送过。可这些东西都是私下的,现在当着朱安的面,任见琛就不敢了。他担心自己吃朱大宝的大肉包,会让朱安生气,然后把他赶走。
“我不饿的……爹,你自己吃吧。”任见琛以前都叫朱大宝傻宝哥哥的,因为大家都叫他傻宝。可现在他过继给朱大宝了,他觉得自己要叫爹的,而且朱大宝给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也是介绍他是他儿子的。
任见琛的一声爹让朱安想起自己忘记说称呼的事情了,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回到家,朱安打算和任见琛好好的谈谈。
“你不饿吗?”朱大宝眨眨眼睛。
“我不……”
咕噜噜……
没等任见琛把饿字说出来,他的小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东西。一大早的,大伯母要把他送人了,根本不给他饭吃。
咕噜噜……
肚子又连续叫了几声,像是个调皮的小孩子,把任见琛羞的脸都红了。
“哈哈哈……小琛你骗人,你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肯定饿了。”朱大宝笑呵呵的指出,并把大肉包塞进任见琛的手里,“肚子饿如果不吃东西,肚子要不舒服的哦。”他说的大大咧咧的。
任见琛闻着大肉包的香气,有些不争气了,他看向朱安,哪怕是朱大宝自己给的,但是他知道,这个家做主的是朱安,所以没有得到朱安的同意,他也不敢吃。
朱安笑着道:“小琛早上没有吃东西,大肉包油水多,吃多了不好,只能吃小半个。”
“嗯。”任见琛点点头,他听不懂油水之类的话,但是朱安说能让他吃小半个,他就很高兴了。他把大肉包掰开,大半个给了朱大宝,小半个留给了自己。
“谢谢小琛。”朱大宝接了大半个肉包就吃了起来。
但任见琛却没有马上吃,而是把小半个又分开,把其中大的一份给了朱安:“姨姨吃。”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有些拘谨和讨好的看着她。
朱安眼底闪过一抹酸意,回想起几十年后功成名就的任叔叔,再看现在吃一口肉包子都要小心翼翼的任叔叔,她心底是真的难过。“姨姨胃不舒服,不能吃肉包子,你自己吃吧。如果你喜欢吃肉包子,等过两天我们搬来县城了,我再买给你吃,好不好?”
任见琛没把朱安的话当真,不过:“姨姨,我们要搬来县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