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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眼看到辛羑在侧,便躲开赵免,叫道:“辛太医。”
赵免笑了笑,回头对辛羑道:“子阑先退下罢,朕改日找你。”
辛羑也笑,颔首而退。
赵免抱住我跌到榻上去,整个人拥上来,我给他一阵乱啃弄的透不过气,赵免跟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又亲又摸,我打他:“你滚开。”
赵免笑:“不滚。”
我说:“陛下你年纪这么大,都能做我爹了,你还欺负小孩子。”
赵免眉间有些喜色,捧着我脸道:“你自己认的爹,可不是我要当的,快叫爹。”
我瞪赵免:“我爹早死了,你不要脸。”
赵免催促道:“快叫,快叫。”
我蹬他一脚,我才不会叫他爹,我说:“老东西。”
赵免道:“朕还不到四十,哪里老了,不老。”
我说:“你儿子都比我大。”
赵免笑眯眯的搂住我,亲昵道:“朕虽然年纪大,但精神还健旺,还能疼你,是不是?”
赵免话说完有些兴起,手往我腰背上摸,他腿硌在我脚上,触到我的伤处,我疼的嚎叫,赵免给我那仿佛要被宰一样的高声吓住,连忙收回身,退让道:
“好,好,朕不碰你,等你伤养好些,快别叫了,跟杀猪似的。”
赵免退开些,我停了叫,钻进被中去睡觉,过了一会赵免也钻进来,自身后抱住我,我又要喊,赵免轻哄道:“快睡快睡,朕抱着你睡,不碰你。”
谢幕给绿衣搀扶着过来,他胳膊上包着白纱,愣然往榻前坐下。”
背身对着我和赵免,他身影挡住了许多烛光。
谢幕回头看我,我从赵免怀中钻出头来,同时伸出一只手呼唤谢幕,谢幕只看着我,并没有回应我的动作。
赵免将我手按回去,笑了笑,知道谢幕来了,回身去拉道:“明月奴过来。”
谢幕将赵免的手打开,仍坐着不动。
赵免笑道:“别生气,是朕的不是,轸儿他是给惯坏了,你以后别乱跑别撞着他就是。”
谢幕淡淡道:“臣自然知道见着皇子大臣要绕着走,哪知一时碰巧,绕不过。”
赵免道:“朕看看你的伤。”
谢幕道:“谢陛下挂怀,臣好了。”
赵免道:“朕回头训他,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
谢幕扭过头,突然勾出一个笑:“臣若是死了,陛下大概也会寂寞的慌,这世上除了臣,怕是没人再懂陛下的心思,陛下嘴上说不在意,心底里还是不会让臣给人弄死了是不是?”
赵免笑了笑,将谢幕拉过来,抚着他肩道:“朕也不是铁石心肠,你陪伴朕这么久,朕是舍不得。”
又道:“给朕看看你的伤。”
谢幕解了衣,他伤在手上,还有脚上,都包扎好了,赵免拾起他手看了一下,又看脚,谢幕道:“臣说好了便好了,陛下不用看了。”
赵免促狭一笑,手摸到谢幕腿根去:“朕检查一下这里给咬坏没。”
谢慕躲也不躲,只嘴里说道:“陛下别开玩笑。”
赵免手搁在谢慕腰上,叹道:“你怎么不是女儿呢,你若是个女儿,朕也就娶了你,也能待你好些,你也不用招人非议,或是惹人怀疑,吃这许多苦,你也会老实安分点,不去折腾那些个幺蛾子,你长这模样,若是个女儿多好,朕觉得男人麻烦的很。”
谢幕道:“父母所生,哪能由臣说了算,况且,臣也不想做女人。”
赵免道:“所以朕看你不顺眼。”
谢慕道:“女人也有不安分的,陛下看琰儿她安分吗?”
赵免笑道:“这丫头外边装乖心里鬼,很不安分。”
谢幕道:“那陛下又何必指望,陛下当初既然留臣一命,就当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赵免笑笑不答。
我和谢慕给狗咬伤,赵轸却说他的狗被打死了,要赵免主持公道,赵免没让我和谢慕给赵轸他那破狗抵命,也没让赵轸纵狗伤人一事给我和谢慕一个交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几天就过去了,赵免只训了刘夫人一顿,说她不好好管教儿子。
又将阿西翠女,宫里服侍我和谢慕的宫人罚了一通,各挨了十个板子。
但是这事传出宫去就不是这么个说法。
这事传出宫去,就不干赵轸什么事,也不干那几只狗什么事了,朝臣们沸沸扬扬议论起了宫廷的礼制问题,五年前我和谢慕进宫时的老话,沉寂了这许多年,又被提起。
说谢慕是逾礼越制,秽乱宫闱,以此拉出一连串的罪状,意思是如此罪大恶极淫邪奸恶之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肃朝纲,正风气,有人在正东门顶上贴了数十张布告,将朝中某位官员给赵免的上疏抄录其上,言辞激烈,义愤之情如江水滔滔,呼而欲出,盛京百姓围观了三日,议论纷纷,东城门给挤的水泄不通。
三日后那布告给撕去,当然,盛京城的人也差不多全都观摩了一遍,就是不认字的,也在正东门去听了一回书了。
盛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宫中却波澜不起,赵免将上奏的折子一概搁置,不予理会,罢了朝回来,便统统丢给谢慕,那些折子都差不多是一样的话,谢慕跪着接了,也不再打开看。
我的腿伤好的快,谢慕却久久不愈,越拖越重,天气冷时又染上了伤寒,咳嗽不止。
因为久病不愈,病人自然不能侍奉皇帝,朝臣又议论,我和谢慕搬出了赵免的寝宫。
赵免将他所住的嘉和殿旁的偏殿云阳殿命人收拾了出来,让我和谢慕搬了过去。
云阳殿除了我和谢慕,还有阿西,绿衣,另有两个伺候的小宫女。
我左右不记名字,通通以喂呼之,后来发现这两人长得很有特色,一个是大眼如牛,一个是脸上一颗红痣,于是我便一个叫大眼,一个叫红痣。
我先前嫌弃绿衣那样取名字太俗,但这时候又想,对于我这种记性不好的人来说,这样也是很节省时间和精力的,就像我只要看到绿衣的绿衣我便能想起绿衣,同样我只要看到大眼的大眼,红痣的红痣便能想起大眼和红痣。
没有了赵免时刻不停的骚扰,尽管他还是来骚扰,但毕竟没那么方便,次数要少得多了,我的病情,不管是腿伤,还是之前的神经衰弱都在极快的好转,阿西说我连打人都比以前有劲的多了,还说我长胖了。
阿西给我弄了一只猫来,白毛,一个蓝眼睛,一个灰眼睛,长得实在有点丑,这猫还是阿西弄来讨好我的,可见阿西的眼光不怎么样。
我问阿西:“它会抓老鼠吗?”
阿西道:“这是专门养来玩的猫,不会抓老鼠。”
的确也是,我看这可怜的丑崽子还没有老鼠大,真碰到老鼠,改会给老鼠一口吃了。
不过既然不会抓老鼠,又丑,那我要它做什么,不过阿西又说,它可以叫,可以放在怀里暖手,这样就不用抱暖炉。
我想想也是,便留下了这个丑猫崽子。
我那次差点拿剑杀了阿西后阿西他便有点怕我,不过他最是贱性,最后还是要贴上来奉承讨好,就像刚从昌平宫出来那回,我差点扒了他一层皮,他怕了我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又凑了到我面前,这次他只怕了我半个月就回到原状。
这个原因大概是我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阿西他很难对我会弄死他这种事长记性,也很难相信我会弄死他,尽管当初要不是谢慕拦着他早就给我一剑下去见了阎王爷。
朝臣们怎样吵,盛京城的百姓怎样闹嚷,赵免怎样焦头烂额,我和谢慕在云阳殿的日子都是十分清闲,谢慕早起便拿一本书去庭中坐着,一坐整日,绿衣在一旁给他递水送茶,换暖炉,周到伺候。
绿衣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不离谢慕左右,仿佛是谢慕养的猫狗。
赵免对绿衣的兴趣并没有维持多久,赵免除了偶尔要招她去侍寝,平日里对她并没有心情多看一眼,所以绿衣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能跟着我和谢慕当个侍婢。
好在她是个哑巴,人又温柔体贴听话,知进退,会看眼色,又很好使唤,所以也不招人讨厌,而且人长得好看,放在那里无声无息的倒也叫人赏心悦目。
谢慕大概是这么想的,所以谢慕留着她。
绿衣简直是谢慕的影子,这却让我十分厌烦,因为我总觉得她温温软软像个天生的受气包,就算本来没有气,看到她也会想踩两下出气,而且,她惊人的身体好,随便给赵免怎么折腾,她也是第二天便神采熠熠笑容浅浅又羞涩的从谢慕背后冒出头来。
这样的人大概是天生的命贱。
我对命贱的可怜人自来没有好感,厌恶不已,因为这种人总让我怀疑人生无趣人命无趣,实在打击人活下去的信念,是很不好的参照物,我喜欢看辛羑那样的人,他让我觉得人生有趣人命也有趣,人活着并不是一件注定悲哀的事。
我看绿衣命贱,便会想起,我自己和谢慕也很命贱,所以我不喜欢她。
谢慕怀抱着暖炉,拥狐裘坐着,我跟阿西依旧在矮案上玩樗蒲,一枚投子滚落到谢慕脚下,我爬过去捡,谢慕低头脚尖踢了踢我,我丢了投子,高兴抱住谢慕腿,凑到他怀里去。
谢慕道:“跟个狗似的。”
谢慕病的这段日子,瘦了很多,身上摸的都是骨头,然而他身体很温暖。
又到除夕,我和谢慕到盛京满六个年头了。
绿衣备了新酒,又从御膳房拿了糕点果品,这个除夕比往年都丰盛些。
往年都是我和谢慕单独两人,像平常一样用饭,然后天色黑了,便上床睡觉。
我偎着谢慕坐着,给谢慕倒酒,让谢慕说祝酒辞。
谢慕说:“愿平安喜乐,岁月无忧,永不分离。”
我便说:“岁月无忧,永不分离。”
说完一口饮了酒,翻了杯盏给谢慕看。
阿西站在我身后,绿衣也侍立在一旁,谢慕喝了酒,对绿衣道:“再摆一张案,都坐吧,大家热闹些,除夕有点除夕的样子。”
绿衣便置了桌案,叫来大眼红痣,还有阿西,也都坐着,不过他们都不敢吃东西,也就是听谢慕的吩咐做个样子。
两个主子四个下人坐一桌,一顿饭吃的静默,绿衣阿西他们都很不自在,不敢动筷,不过谢慕也不在意,只要这桌子上看起来热闹,围了一圈他就满意了。
谢慕和我喝酒,拈菜。
外面有爆竹声响,谢慕对我道:“你以前在昪京最喜欢这个。”
我说:“我们去看看。”
绿衣连忙起来,给谢慕拿衣服,阿西也拿了我的披风来,我和谢慕并肩携手出去,隐隐见火光华灯,也不知来自哪里,而爆竹声是从刘夫人的毓清宫那边传来的。
赵免这时候大概也在那边。
夜色并不浓重,庭间红梅在月光中透出血色团团。
我觉得有些冷,伸手去接,接了一掌轻雪,再一细看,满天都是细细雪花。
腰上一阵温暖,谢慕在后拥住了我。
谢慕的手在我腰上缓缓收紧。
爆竹声有噼噼啪啪响起,谢慕将我搂在身前,手捂住我耳朵。
我以前爱看太监燃爆竹,但又怕那个声响,谢慕便陪我看,抱着我捂住我耳朵。
爆竹断断续续响了有半刻钟,最后渐渐消淡,谢慕手仍然捂在我耳朵上没有松开。
我的耳朵渐渐有点发烫。
我回身面对谢慕,说:“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