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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笑道:“其实一开始被褚瑟抓来的一共有五人,褚瑟为了对付赵云的兵马而受了重伤,于是在他押着我们回京的途中,有两个人趁他不备便逃了。因为我还在,逃的只是不算重要的人,况且他还带着伤,便也没追。不过我想,为了抹去他们逃亡的痕迹,他们应该在途中便自尽了。”
赵临鸢便明白了过来,“褚瑟当然不会想到,你会将破译本交给他们。”
郭笑点了点头,“他们逃走前,我交代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将破译本送到……”
他正说着,便向赵临鸢投去了一个示意的眼神,赵临鸢走近他,将耳贴近了他的嘴,听见他低声说出了接下来的地点。
再起身时,赵临鸢看向对方的眼有些复杂,她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说:“郭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郭笑把藏在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再看向赵临鸢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笑了笑,对她说:“还有一事,末将想说给公主听。”
“你说,我听着。”
郭笑的脸上尽是尘灰,身上也沾满了血腥,可他依旧看着赵临鸢,弯眉一笑,t?给了她一个纯澈明媚的面容。
他说:“末将将才说的那些话,不因为你是昭云国的公主,赵云的妹妹;也不因为你是相朝的王妃,褚瑟的妻子。只因为你是赵临鸢。”
赵临鸢一愣,“什么意思?”
郭笑叹笑一声:“过去你贵为公主,可是在昭云国当年那场战乱中,王上没能护住你;今日你是相朝的王妃,可置身于朝廷的漩涡与皇族的争斗中,褚瑟同样护不住你。末将把此份罪证交给你,不求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只求日后公主若出了何事,尚能凭此自保。”
“你……”
赵临鸢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对自己,可当她看到郭笑望着自己时那双算不上清白的眼,她便知道,没什么好再问的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在她旋身落地的那瞬间,郭笑望着自己时,眼中那难言的情绪是怎样的意味。
“公主,我等五人,身体发肤皆受之王朝,为昭云国死、为二王子死,我等无悔。郭笑只是一介武夫,不谈斯文,不知庙堂,比不得二王子能庇护公主,也比不得杜将军可予公主温存,这些年来,哪怕末将心存妄念,也自知配不上公主,如今能为了公主而死,是我郭笑此生之幸。”
和风吹过,带来草木甜香,也吹淡了污秽的血腥。
赵临鸢看着郭笑,盈盈一笑,郑重地向他行了一个昭云国的女礼,“鸢鸢,谢将军。”
赵临鸢走出承欢宫的时候,身上沾了血腥,是郭笑的血,他成全了赵临鸢,最终也得到了她的成全。
殿外清风贯耳,竟让赵临鸢心里生出些寒意来,但她脑中想着她看到郭笑的最后一眼,面如其名,眸中含笑,她的心便暖了一些。
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裳,欲离开此处,却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人,为首之人还叫住了她。
“鸢儿!”
赵临鸢停步,回身看去,来人身着玄色素袍,腰系御龙图腾,携着身后几名宫人走在暮色下,似是要去什么地方而经过了此处。
赵临鸢迎了上去,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褚萧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看了一眼她身后属于承欢宫的牌匾后,又看了看她,压制着心中不悦,平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赵临鸢语气淡淡:“我来看三殿下,有何不该?”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妻!”
“我也说过了,大局已定,奉劝太子莫再纠缠。”
“大局?”褚萧冷笑一声,低头望着她的眼睛,“那我便告诉你何为大局,我褚萧是东宫太子,他褚瑟就算借着一场大火离开了众人皆嫌的西椋宫而入了父皇钦赐的承欢宫,可终究也是一个被我踩在脚下有名无实的王,就算我当真对他做了什么,父皇也判不了多大罪责到我头上,这便是如今的大局!他今日当真敢娶了你,日后他若求饶,我可未必会受!”
褚萧说完这话,便拂袖大步离去。
“等等!”
赵临鸢反应过来他话中对褚瑟的杀意时,当即便叫住了他。
褚萧停住了步子,却没有回头,身后宫人看着太子难看的面色,纷纷给赵临鸢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条道的尽头,是褚萧在等着她。
29山有月:再说一次,谁是贱人?
赵临鸢追了上去,直到站稳在褚萧面前时,方缓声说道:“太子殿下,我知你当初无意伤我,如今我也无意伤你,但你我之间立场不同,缘分已尽,婚事已休,我嫁给褚瑟是因与陛下一诺,更因我对他心中有情,而绝非借此婚事刻意给你难堪。若我亏欠了你的情,此生我会设法偿还,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此事,再做出什么荒唐的决定,到时候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你也知道你亏欠了我的情?”褚萧一把捏起她的腕,“赵临鸢我告诉你,我与你之间绝非婚事作罢这么简单,你既然知道你亏欠了我的情,那便必然要用一生来偿还,我绝无可能允你嫁给褚瑟,他那样的人,生来便是贱命一条,从来只配活在泥沼里,不配仰望云端,更不配拥有你!”
赵临鸢的声音骤然转冷,“你说谁是贱命?”
褚萧迎上她寒若冰霜的目光,“我说那个吃过我踩过的的馒头的人是贱命,我说那个连自己宫人性命都护不住只能任由我斩杀的人是贱命,我说那个在我一棋走错便趁虚而入夺我妻妄图扶摇直上的人是贱命!”
“……你!”赵临鸢一把甩开对方捏紧自己的手,任由腕上被他扯出一道红痕也毫不在意,只冷冷看着他,漠声说道:“褚萧,当日在营帐中,你曾与我说起你被欺被辱的过去,原来那段过去带给你的不是一颗怜悯之心,而是要把自己所遭受的罪也加注在旁人身上的肮脏欲望,难怪你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利用姬遥郡主、利用皇后、利用所有人,原来你从一开始,便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褚萧冷笑,“我没有心又如何,我利用了所有人又如何,那个如今想要利用你上位的贱人又比我好到哪去了?”
赵临鸢的怒意被他逼到了彻底爆发的边缘,她紧紧盯着褚萧,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次,谁是贱人?”
“难道他不是吗?”褚萧甚至提高了声音,让身后众人皆听得分明,“二十年前昭妃获罪,从此朝堂便再无三皇子。这些年来他散尽尊严,苟活于世,卑如蝼蚁,群臣轻他贱他,他不敢反抗,皇族踩他践他,他不敢言语,如此窝囊之人,我甚至羞于与他流着同样的血!”
赵临鸢再不容忍,抬高了声质问他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再流这样的血?何不死了算了?”
褚萧被她吼得一怔,“你说什么?”
赵临鸢盯着他的眼,“我说,若他卑如蝼蚁便是贱命一条,那么连蝼蚁都要赶尽杀绝之人又是什么?岂不是连贱人都不如?”
褚萧从未听她说过如此恶毒的话,可他知道她是为了褚瑟。
他也被激出了怒意,紧紧盯着她的眼,声音几近颤抖,“你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卑贱之人,如此与我为敌?”
赵临鸢凝视着他的眼,目光似淬了毒,“你给我听着,贱的从来便是你的心,而不是他的人,该死的也不是他,而是你!”
说完此话,她拂袖离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将冷到极致的话留给了身后人:“褚萧,我收回我刚才所说的对你有亏之言,像你这样冷情之人,不配我的亏欠,更不配我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