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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威煌煌。
群臣拱揖,端委垂裳。
被这充斥着浩荡皇威的巨大宫殿俯瞰着,一切生灵在其面前,都显其渺小。
朝会之后,身穿深绯官服的裴朔踏出殿外,听到其他官员在悄声窃语近日发生之事,他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邓漪一贯对他客气,“我送裴大人出宫。”
裴朔淡淡婉拒:“不必,这几日陛下劳心费神,邓大人还是以侍奉好陛下为重。”
邓漪忧心忡忡地问:“最近的事……比较棘手么?”
这几日朝会气氛太过压抑,陛下不苟言笑,满朝文武也都个个都谨慎小心,简直让人没法喘气,就连邓漪都感受出了一二。
一方面似乎是因为最近后宫里的事,哪怕皇帝重赏安抚,崔尚书和沐阳郡公也都已经告病几日,另一方面,前方战事胶着,至今没有什么好的进展,有人提议换帅,还有人提议增派兵马,每次朝会都吵得不可开交。
裴朔微微侧身,展目望着眼前开阔巍峨的皇城,世人对无上权势趋之若鹜,对泼天富贵梦寐以求。
为了有资格能踏入这里,有多少阴谋算计,都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
裴朔淡淡一笑,嗓音清朗,“邓大人不必忧心,国事本没有那么复杂,这背后藏着的无数人心,才是棘手之处。”
他说罢,告辞一礼,拂袖缓步走下长阶。
尚书右仆射郑宽在宫门口等他,见他来了,乐呵呵地凑上来。
“景明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郑大人。”
“别拘礼,来,我今日特地叫人备了马车,你坐我的车一道回衙署。”
郑宽直接不由分说地拉着裴朔上车,一边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笑得极为和蔼。
他打从做了右仆射,整日都被张党那一群人弄得憋屈得慌,可打从裴朔来了尚书省,他可算是熬出了头,对这谦逊能干的后生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越看他越顺眼,每回连上下朝都拉着他一道。
就恨裴朔做不了他女婿。
郑宽热情地推攘着,裴朔无不要奈,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拐上车。
车夫开始驾车,车内二人闲聊起来。
渐渐谈到最近的事。
“崔令之这几日告病不来,陛下体谅他丧子之痛,也恩准他多休息几日。”
郑宽说:“原本张党这几日越来越得意,我想着,若崔家真出个君后,你我日后在尚书省岂不更加艰难?如今这事一出,当真是措手不及,这群人只怕都慌了神。”
裴朔:“哦?”
郑宽:“现在君后又落回到赵家这边,姓崔的没的争了,只能从赵德元的军功下手,最近一直没有捷报,军队后方消耗颇多,倒是给了这群人借题发挥的理由,想逼陛下换帅。”
裴朔:“张司空却偏向陛下说话,主张不换。”
郑宽:“是,依我看,张瑾玩阴的忒有一手,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十有八九没安什么好心,指不定就在前头挖好了坑等着姓赵的。”
裴朔的目光穿过马车上松绿色的软烟罗,落在外面来往的人群上,淡淡道:“战事凶险,百姓民不聊生,后方还有尔虞我诈,不知这股争权之风,何时才能停止。”
郑宽听他这样说,便觉得这裴右丞人尚年轻,又是当朝红人,却淡泊寡欲,当真难得。
他道:“最近兵部事务多,景明和我皆要多留个心眼,就是……陛下那边……我倒是琢磨不出来了,按理说不知张党那边着急,陛下也该着急,不然真扶持一个这样的赵家又有什么好处?嗐,其实姓赵的败了,对陛下也不算完全有害?”
裴朔没有回答。
他不能直接告诉郑宽,陛下虽然心里有数,但选定赵德元不单是为了党派制衡,更是因为赵德元比谁都急切想胜,一定会尽全力去打这一仗。
权谋之外,陛下更看中的是战事胜负、百姓安危。
——
日暮时分,士兵的训练结束,贺凌霜骑马从军营之中归家,远远闻到了一阵饭菜香。
贺凌霜抿紧唇。
她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推开了主屋的门,正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端着盘子在忙活,见她来了,朝她笑着打招呼,“贺将军。”
是霍元瑶。
她今日还特地做了一些小菜。
前些日子,贺凌霜与霍元瑶相识,也只当多了个性格合得来的朋友,偶尔被她叫出城去骑马踏青,再到这几个月,军营里无端加紧了训练,十六卫皆不得闲,贺凌霜也常常难以归家。
贺凌霜家境不算富裕,除了她便只有年迈的祖母周氏一人,贺凌霜自幼被祖母抚养大,自从军以来,与祖母聚少离多,也一直心有歉疚,自觉不够孝顺。
霍元瑶无意间得知后,便主动帮她照顾。
这连着数日,几乎日日都来了,把她祖母照顾得极好。
贺凌霜持剑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屋内还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迈老妇人,正是贺凌霜的祖母周氏,霍元瑶挽着袖子把菜摆好了,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柔声说:“阿婆您喝喝水。”
周氏接过水,笑着点头,看向一直站在那不说话的贺凌霜,慈和地笑道:“霜儿回来啦?霍小娘子一大清早就过来忙前忙后的,委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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