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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一切皆幻象,心性坚定就可以走到山顶,可真开始漫长的赶路时,枯燥的环境、重复的步伐、六年这个漫长的数字,都是让人感觉绝望的存在。
最初的一段时间,舍迦还动不动就刺舟明几句,舟明也不惯着他,几乎每次都怼回去,流景乐得在旁边看热闹,偶尔还会帮舍迦一下,气氛说不上太好,却也不算差。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舍迦和舟明越来越沉默,流景也神色恹恹,除了赶路一句话也不想说。
又是一段漫长的步行,虽然知道累是错觉,但流景还是双腿酸痛,只好叫上舍迦和舟明原地歇息。
“还好吗?”舟明过来。
舍迦立刻挡在流景身前:“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给仙尊查探身体,我可以不过来。”舟明淡淡开口。
舍迦警惕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不情愿让开一步:“你最好别耍花样。”
“这样的路,我们要走上六年,如果不想太难熬的话,我劝你暂时收一收对我的敌意,”舟明拉过流景的手腕,没了灵力,他只能单靠诊脉确定她的情况,“否则你这一路将会非常难熬。”
“难熬的是你吧。”舍迦看他不顺眼。
舟明扯了一下唇角,干脆无视他:“脉力强劲,小家伙状态不错。”
流景摸摸圆圆的肚子:“那就好。”
三人各自休息,流景突然想起她的小船,那东西不用灵力催动,仅仅需要意念控制即可。她心头一动,当即从袖中掏出好几个乾坤袋,根据不同的花纹找到其中一个。
“仙尊,您怎么带这么多乾坤袋?”舍迦好奇。
流景随口回答:“几个而已,哪里多了——”
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乾坤袋里的东西,需要灵力才能取出来。
而她现在没有灵力。
“即便能取出来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让情况更糟,”舟明看到她盯着乾坤袋发呆,已经想到她要做什么了,“东湖之境的阴气由情痴爱怨凝结而成,心志不坚、投机取巧者,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还能有什么被动局面?”流景问。
舟明微笑:“我第二次来时,尝试直接从苍穹下落山顶,结果被阴气所化箭矢刺穿了心脏,直接摔进了山里。”
流景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四百多年前吧,当时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舟明回答。
舍迦面露迟疑:“你摔进山里,说明无法使用灵力了,那是怎么治的伤?”
“治不了,好在时间是静止的,伤势也不会更轻或更重,只需往前走就是。”舟明知无不言。
流景眼眸微动,还未开口说话,舍迦便抽了一口冷气:“你心脏都被刺穿了,还怎么往前走?”
“心脏刺穿,又不是双腿断了,怎么不能往前走,只是走得要慢一些,那一次我估计用了小二十年的时间。”舟明回忆从前时,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舍迦从震撼到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那你还挺能忍。”
受着重伤进入停止的时间,虽然伤势不会更严重,可疼痛却是存在的,拖着这样痛苦的身躯,独自一人在重复的环境里走上二十年,后面还能来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的确是非常人所能忍。
虽然恨他伤害仙尊和帝君,但舍迦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个狠角色。
“既然不能耍小聪明,那就继续吧,”流景突然起身,淡淡扫了舟明一眼,“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走上二十年。”
“仙尊,我们一起!”舍迦追过去,暗暗发誓不能被舟明比下去。
舟明慢悠悠跟在二人身后,三人再次踏上征途。
舍迦起初还豪情万丈,走了一段时间后,又变得蔫巴巴的,流景虽然一切正常,却也不怎么说话了,两人整天木着脸往前走,倒是舟明一切正常,时不时还要发表些三个人赶路就是比一个人有趣之类的言论。
面对枯燥的赶路,舍迦思绪渐渐停滞,偶尔听到舟明说话,也要反应一下才回应,而时间久了,便随便他说什么都不开口了。流景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偶尔摸到藏在袖中的乾坤袋,眼睛才会恢复一丝光亮。
在第不知多少次停下休息后,流景一觉醒来,发现舍迦不见了,身边多了一只小小的兔子。
“他方才突然发疯,我将他打晕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舟明解释。
流景把兔子抱到腿上,半晌才缓缓开口:“能让他一直睡吗?”
“你要强制他昏睡?”舟明目露惊讶。
流景抬眸:“他少年心性,长期待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迷了心智神魂溃散,与其时刻提醒他,不如让他睡过去。”
这些阴气绝非舟明口中那样温和无害,它们无时无刻侵蚀他们的道心,试图用无聊枯燥的重复来动摇他们,从而达到逼疯他们、让他们彻底迷失在这里的效果。
舍迦心性不坚,不如直接睡过去。
“倒是不难,但他一旦睡了,我们除了赶路,还得带着他,短时间内还好,时间一久再小的累赘,也会变成重若千斤的存在。”舟明皱眉提醒。
流景平静与他对视:“不是我们。”
“什么?”
“是你,”流景勾唇,“你负责把他带上去。”
舟明:“……”
流景懒洋洋靠在石头上:“还是那句话,如果他出事,那采长生的事就可以终止了。”
舟明沉默许久,到底还是妥协了,于是再上路时,怀里多了一只肥兔子。
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少年郎,路上就更乏味了,但速度也快了起来,流景凝神静气,不再受身体乏累的错觉困扰,也不再时不时休息。她放空了一切,只管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偶尔看到前人的骸骨和行李,也只是浅淡地扫一眼。
渐渐的,她很少再想起非寂,也时常会忘了肚子里小家伙的存在,过去的岁月相比东湖之境单一的环境,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甚至忘了这条路有多长,只觉自己该一辈子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