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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桥山庄养出这么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早就说这地方藏污纳垢,以前毫无名气,陆贤章突然名声大噪,谁知道他是修炼了什么魔功?”
“三娘子当年也没那么正义,我师叔当初就死在她的手下,我小时候跟着师叔长大,他性格最敦厚老实,结果因为三娘子误杀,死后还背了骂名!”
“这种魔头夫妻,能教出什么好东西!他们那女儿上街无故伤了我侄子,那个幼子更是横行无忌无人敢惹,杭州的百姓受陆家之苦久矣!”
“这些年多少人敢怒不敢言,陆贤章到处收买人心,有谁反对就被打成心思狭隘的恶人,我真是受够了!”
“我早就想说了,我们都是江湖人士,只有他天天和一帮狗官喝酒喝茶,之前那么多兄弟被朝廷捉拿,焉知不是他告的密!”
“前有未婚夫一剑毙命,后有这勾结魔教种种事迹,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这陆家就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陆家果真是全家狗贼,还等什么,直接冲进去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冤魂报仇!”
“这山庄的人没一个无辜的!山庄弟子眼高于顶,实际上不知道沾了我们多少亲人鲜血,我一想到曾经对他们笑脸相迎,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去给我爹娘赎罪!”
“错的不是我们,是陆家!若是不灭叛徒陆家,谈何灭魔教!”
“这些年看着我们把这衣冠禽兽供为上宾,不知道魔教怎么嘲笑我们江湖正道!”
“何必废话,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杀――”
“杀――
正邪不两立2
在剿灭六桥山庄前,江湖人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们这群人可以集结得这么快,力量可以这么大。而所谓的名门正派,江湖第一剑,到了他们面前,也不过如此。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人士说起陆贤章,说起云松剑法,都要说一句:浪得虚名。
那天是中秋,陆家全家其乐融融地赏月吃月饼,山庄里的弟子们也聚在一起喝酒吃宴,一直闹到大半夜。
夜深了,闹完的众人皆沉沉陷入了梦乡。
变故便发生在万籁俱寂的后半夜。
原本想等到白天再上门讨说法的江湖人,在不断升级的揣测中,对六桥山庄的憎恨一夜之间到达了顶峰,仿佛这个山庄里的人个个都青面獠牙,邪恶非常。
群情激奋之下,有人率先冲向了山庄,原本带队的五岳盟都控制不住局面,不得不跟着冲了进去,遵从集体行动。
这是一场惨烈的屠杀,毫无准备的六桥山庄几乎是徒手遇到了手持武器的江湖众人,警觉惊醒的陆贤章握剑出来想稳定局面,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一知半解,面对成百上千人早已定下的罪名,他说什么都成了狡辩推脱,竟是百口莫辩。
昔日的青衣白玉剑,在这个满月之夜染满鲜血,剑客清朗之风消失不见,只剩下亲眼看着妻儿被残忍杀害的疯狂与愤怒。
悲愤的陆贤章拼尽了一身功力,狂杀数十人后,被乱刀砍死,死无全尸。
山庄的血顺着庄子里的溪流往外淌,晨起浣纱的附近百姓看到鲜红的溪水吓得尖叫,惊醒了整片西湖。
颜华有意识的时候,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只是轻轻呼吸一下,都觉得耗费了全身的力气,牵扯出胸口密密麻麻的痛。
清晨的阳光缓缓撒在她的脸上,她四肢发冷近乎一具尸体,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泡在血水里的指尖动了动,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陆无衣了,没有进入她任何一个人生片段,直接来到了她人生的终点。
日光越来越强烈,若是从前,山庄将在这个秋阳中渐渐醒来,然而今天,这里依旧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一座巨大的墓。
“这就是江湖正道啊。”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低声感叹,满是怜悯。
又过了一会儿,山庄里缓缓漾开箫声,是一首安魂曲。
陆无衣咬牙,拼尽全部力气抬起手指,一根、两根――半个手掌未曾抬起,最终无力落下。
她沉重地喘息,胸口仿佛一个破洞在呼呼地灌风,撕拉着伤口,痛得人眼前发黑,几乎要彻底死过去。
避开鲜血小心踩在一块地砖上的男人敏锐地发现了异动,迅速凝目看去,箫声陡停。
“咦?”
皂色靴子踏上血水走到了陆无衣面前,发出一声惊叹:“竟还活着?”
陆无衣费力地想抬头去看他,只看到皂靴之上是月白的长袍下摆,她视线模糊,只看得清颜色,看不清花纹布料,她想说话,嘴未张开,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月白长袍在她身边站了许久,微弯腰,将人翻了个身,欲伸手,又缩回,脱下长袍将人完全裹住,轻轻松松抱起她,朝着庄外走去。
他们离开不久,发现异样的附近村民结伴跑上了山,看到山庄尸横遍野,惊骇莫名。
是夜,未来得及收尸的六桥山庄突然大火,将里头的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
六桥山庄一夜被灭传遍江湖,不等人们诧异莫名,那参与的侠士们便率先解释了来龙去脉,将陆家勾结魔教的证据分析得头头是道,高喊着正邪不两立。原本与陆贤章交好的朋友,群情激奋之下都默默闭上了嘴,不敢多言怕引火烧身。
有那当机立断的,当即声明与六桥山庄断绝关系,甚至反水说起和陆贤章相交种种,提供六桥山庄任何可能通魔教的证据线索。
整整好几个月,六桥山庄都是江湖内外的高热话题,陆家上上下下做过的恶竟是越数越多,比魔教都不遑多让。
昔日陆大侠,如今人称陆魔头。
虽然已经亡故,却比魔教教主还让江湖正道唾弃厌恶。
江南的街市,最是繁华,人来人往,吴侬软语,充满了南方特有的精致纤柔。
客栈的小二端着药汤小心又快速地跑上楼,敲了敲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房门:“客官,您的药汤煎好了!”
门内没有什么声音,但没一会儿,房门就在小二的预期中打开了,一个银白色锦缎长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前,伸手接过托盘,笑着道谢:“多谢。”同时将打赏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小二喜滋滋地收下道谢,脚步轻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