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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易容者尽数洗去伪装,恢复本貌,无视尊卑之序开怀畅饮,热闹得好似婚礼提前到来。
张士敢哭出一条血路的壮举为人津津乐道,那小傻瓜正被赞扬和敬酒包围着,肿胀双眼笑得开心。前桥身旁坐着齐雯,看卿子的眼神满是宠溺,前桥趁机问道:“你都喜欢张士敢哪里啊?”
齐雯知道她想问什么,解释道:“别看士敢笨了点,但他心眼儿好,也会体贴人。”
今天张士敢的表现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可多数情况下,他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大男婴,即使体贴,也很难体贴到位。前桥问道:“你家的那些琐事交给他处理,能做好吗?我听说他连数手指都不会,算账恐怕也不成吧。”
“那些事不用他来,我还有两个能干的庶卿。”齐雯语气包容道,“士敢日常陪伴我就好。”鮜續zhàng擳噈至リ:hehuan2c o
她对张士敢的期待,听起来愈发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宠物狗。想到她当初娶走士敢,也经历过这样一段“偷郎”,前桥又问:“你那时来侯府偷他,是什么情形?”
齐雯笑道:“可没有这般吓人的阵仗,侯尊生怕我得不了手似的,连府中日常巡逻的护卫都撤走了,我和姊姊几乎毫无阻碍地来到士敢门前。姊姊为我放风,我就推门进去,士敢正披着被子,乖乖坐在床上等着我呢——”她停下来喝了口酒,补充道,“我没想到他没睡觉,士敢说侯尊白日里嘱咐过,让他等我上门,他就一直等到现在,想出恭都没去。我觉得好笑,拉他起来,才发现他没穿衣服。”
诶,怎么话题突然转到十八禁了?
前桥立即凑过去道:“一件也没穿啊?”齐雯点头:“衣服是没穿,浑身倒是挂了不少东西,说是特意为见我而备的,他的初夜不必怜惜。就这样我睡了一宿,第二日晨起为他烧了春疤。”齐雯想起那日情形,还免不了啧啧回味。
羞怯的张士敢竟在床上如此主动,难怪能讨妻主喜欢。齐雯接着道:“南郡有此习俗,正是因此地女子从前并不娶卿,看上谁家的小郎,就偷来相合,直到北方文化传入,发觉有固定卿子养育幼儿更加轻松,才形成了如今的婚俗。原本‘偷小郎’的风俗也保留下来了……”她说着,眼看张士敢来者不拒地喝了不少酒,喝得脸红目散,身子都晃起来,便唤他离去。
张士敢柔若无骨贴来妻主身上,笑得深情缱绻,齐雯扶着他与前桥告别:“我回去了,殿下,明日见。”
齐雯所谓的“体贴”,大概就是“身体贴过来”的意思吧,前桥忽然觉得,养个大脑空空的宠物狗似乎也不错,不知府中受冷遇的使奴里有无这种类型,回京后可以养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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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余光越过欢腾的众人,见施克戎还孑然立在远处,便向他招手,示意他坐在齐雯空出来的座位上。
“你也是功臣,来,喝一杯。”
前桥亲自为他斟酒,施克戎惶恐得口称不敢,她便道:“给你喝就喝,我有话问你呢——你那么厉害,为何总说把握只有五成啊?实在太过谦虚啦。”
施克戎只能从命接酒,而后摩挲着杯体叹道:“因为当真只有五成……”
“怎么说?”
他苦笑道:“护卫您实在不易,可以说是属下生平接手过最难的任务。”
这话让前桥倍感意外:“你曾是我皇姊的暗卫,难道护卫我比护卫皇姊还难?”
“的确难上许多。”施克戎顿了顿道,“属下不知您想什么,要什么,有时甚至都不明白您讲什么。您做一些事目的性很强,但过程又像开玩笑,就像当初执意去兴国游历,却也没抱着与他们交流的目的……您有时谨慎,有时又莽撞得不计后果,属下无法以常理猜度,故而要加倍小心,才能有十足把握。”
前桥听完似笑非笑道:“你是在声讨我做事太主观冲动?”施克戎忙道:“属下绝无此意。”
“没事,我的心胸是出了名的宽广,你就算真的阴阳怪气,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前桥幽幽道,“可为何那时兴国三皇子问你几成把握,你又说十成?”
她指的是上次,老月豺以她性命要挟,逼施克戎出手缉凶,他唯独在那时说了“十成”。面对她的疑问,施克戎答道:“因为无论您怎样难猜,守护您的安危都是属下舍命不渝之誓,当拼尽全力不容有失。”
这答案让她格外满意,身为护卫就该如此,若成璧早有这等觉悟,也不至于惹来旁人诟病。
只是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忠诚护卫,皇姊怎么就不留用,反而给人家外放了呢?
前桥便问他为何离开皇宫,施克戎似乎有顾忌,惜字如金地回答道:“这是穆皇卿的意思。”
“穆皇卿?”前桥记得这个人。他曾是皇姊任储君时的护卫,皇姊登基后,又将他收做皇卿,孟筠曾拿他的事讽刺成璧护卫当得不合格,因此她虽未与之见面,却有印象。“穆皇卿是你师兄?”
施克戎点头称是,前桥道:“那他因何让你回凝云堂?”施克戎沉默少许,答道:“那时属下还小,师兄大概……不想属下留在宫中吧。”前桥听着愈发不解:“为何不想你留下?”施克戎笑了:“殿下何必刨根问底?这是属下的私事。”
“就凭你这声‘属下’是冲着我,而不是皇姊,”前桥手指点着桌子道,“你如今是我公主府的护卫,我有权问,你也必须答。”
施克戎无奈了:“可此事与殿下无关呐。”
“和谁有关?皇姊吗?”前桥道,“为何穆皇卿不要你留下保护皇姊?是他对自己能力太过自信,还是排除异己,不容他人接近皇姊?”
见她的猜测愈发离谱,施克戎叹息着解释道:“殿下想错了,穆皇卿不是那样的人,此举是为属下好,也是为圣上考虑。”他停下来,沉默地皱眉许久,还是决定说出真相:“殿下听说过吧?圣上为储君时,除储卿外并未纳卿,宫中亦无使奴。”
梁穹的确对她讲过,说皇姊当年娶了梁怿后,独宠他十余年,未曾再纳卿子。直到登基为帝,梁怿成为皇元卿,皇姊才扩充后宫。
“嗯,听闻皇姊当年独宠元卿,纵然十余年无妊,也未再纳卿子。”
施克戎却摇头。
“那时圣上虽未纳卿,却已将亲卫尽数滞势,轮流施宠,只是未曾给过名份。穆师兄也是那时受幸的。属下入宫三年后,也被下令滞势,只是还没等召幸,穆师兄就想了个法子,将属下送回凝云堂了。”
此话听得前桥大惊:“等等!你是说,我皇姊将凝云堂亲卫当成使奴预备役,临幸了还不给名份?”
施克戎道:“所以属下猜测,穆师兄是不想我年纪轻轻就如他们一般失身,名为护卫,实为床奴,才将我送回门派的。”
皇姊她……年轻时候可真会玩啊。啧啧,一国之君权力滔天,作出这等荒唐事也情有可原。只是何必偷偷摸摸呢?喜欢谁就立为使奴不好吗?反正都已经滞势了。
“不给护卫名分,是为表对皇元卿的独宠?”前桥猜测道。
施克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继续摇头道:“据属下所知,圣上那时并不与元卿同房。”
前桥听糊涂了:“哪时?”
“至少在属下当亲卫的三年里,圣上未曾与元卿殿下同房,夜里若有需要,也只召穆师兄等人陪侍。”
前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皇姊十来年都无妊,原来不是皇元卿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不和皇元卿同房,只让滞势后的亲卫侍寝?!这又是为何啊?她俩看上去如此恩爱,难道私底下关系很差吗?
“我皇姊和皇元卿有矛盾?”
施克戎道:“不,圣上对元卿殿下很好,待他尊重又呵护,动辄盛赞元卿殿下聪慧,唯独不与他同房。个中情由为何,属下不得而知了。”
妈呀。一时小小的八卦,竟然挖出这等秘辛?前桥皱着眉头反复思考,转而想起皇元卿说过的话,他说梁氏男儿命中有劫——爱人心属他人时,退而求次之劫。皇姊也说过,皇元卿只是最适合当元卿之人……这俩人当真只是表面妻卿吗?可是,她们看上去又如此和谐。
人人艳羡的“独宠”,实际竟是分房多年?放眼荆国哪有甜甜的爱情故事啊!如同她和何缜一样,全是假的!
“皇元卿嫁给皇姊,是什么时候的事?”
施克戎答道:“咸佑十二年。”
咸佑十二年,那似乎是使用此年号的最后一年。前桥曾研究过荆史,发现先帝迷信得很,总想以改元方式改变国运。咸佑十二年后改元“元恕”,元恕三年恰逢真嫄赐孕,她怀上了魏留仙,又改元“嘉赐”,嘉赐九年先帝驾崩,皇姊随后即位。
咸佑十二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她隐约觉着也有件事发生在那时,还是当事人亲口对她所言,可那年距离魏留仙诞生尚有三载,到底是谁,对她说过什么呢?
前桥沉思着,想从记忆中挖出蛛丝马迹,却始终没有头绪,她只能问施克戎:“咸佑十二年还发生过什么事?”
“那年属下进宫,成为亲卫……年底大荆喜事连连,不光储卿有了人选,张婉也获武德侯爵位,先帝嫁幼弟入南郡,是为侯卿。”施克戎答道,前桥则突然想起那种熟悉感从何处而来,正是武德侯卿!他去年曾与自己在宫中漫步,怅惘地说离开京二十四年了。
“我皇姊和武德侯,几乎是同时被赐婚的?”这场景好熟悉,似乎有什么正在脑海中重新排列,前桥暂时想不通,却觉得一切古怪背后都有根线紧紧连着。
皇姊娶了最适合当储卿的男子,却十余年不与其同房?一向为人考虑的皇元卿,竟让侍卫无名份地为皇姊侍寝?穆皇卿送走被滞势的施克戎,是怕他入了皇姊“魔爪”难以脱身——这些完全不像她们本人干出来的事啊!
为何不和皇元卿同房?梁怿那方面不行吗?
再加上翼亲王对南郡莫名其妙的担忧,侯卿嫁入南郡后与武德侯微妙的关系,乐仪说她母侯和父卿几乎不说话,这种疏离的婚姻甚至大大影响了她的择偶观……背后要么隐藏着一个大秘密,要么隐藏着一个大八卦,无论哪个都让前桥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