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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的下落非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结果的,可这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秋闱结束,春闱在即,无论是鹿临书院,还是无名私塾,都陷入了新一轮的紧张气氛中。
鹿临书院此?番通过乡试的共有二十二人,为了确保准时抵京参加会试,他们最晚一月底就要赶赴京城,而这在书院的最后两个多月,就是他们冲刺的最后机会。
书院中的大半夫子都连夜为他们授课,课后另有一对一辅导,书院院长还给他们请了松溪郡的郡守,给全院学生讲了半日时政。
平日夫子们全心顾着新考上的举人,对其他学生便懈怠些,陆尚逃课的次数更是频繁了,也就是郡守莅临这日,夫子要一一点名,他才不得不去的。
书院上百号人,全盘坐在院里,而正前?方?的廊檐下的桌案后,坐着以郡守为首的一行?人,郡守左右坐着院长和副院长,再往外就是书院中德高望重的几位夫子。
郡守瞧着只四十多岁的模样,据说是三年前?新调任来?的,面容肃正,不怒自?威。
因着郡守今日讲的是时政,不是那些之乎者也,陆尚才没打瞌睡,可他寥寥听了几句,却发?现郡守所举的案例,与他从姜婉宁那听来?的相差无几,皆是那册《时政论》上的内容,之后的一些个人见解,确是比书院的夫子们要深刻老道?些,但有姜婉宁亲自?批注的《时政论》在前?,陆尚再听他讲,便总觉得稍有浅显。
就这么听了小半个时辰,他的兴趣也散得差不多了。
偏偏院里有衙吏官兵把手,夫子们也围坐在周边,叫他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生生挨了一下午。
而低着头数蚂蚁拨弄蚂蚁的他也没发?现,上方?的郡守几次向他这边投来?视线,眼中不时闪过打量和审视,一会儿满意一会儿不悦的,连着讲课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郡守已经?在想等下学后,如何找个理由把人叫到跟前?来?了,哪想他这边才说结局,不过低头喝茶的功夫,再抬头,却见原属于陆尚的位子上,早没了他的身影。
反是不远处的书院大门?,他成了第一个跑出去的人。
“……如此?朽木!”郡守忍不住呵斥一句。
吓得左右院长副院长全看向他,战战兢兢道?:“可是有谁惹了大人?”
郡守:“……”总不能说,是看见鲜花插的牛粪,被牛粪伤了眼睛吧?
陆尚全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他从书院离开后,先是去了趟私塾,跟姜婉宁说了两句话,很?快便乘车离开了府城,赶着去临镇谈一单香料运送生意。
就像鹿临书院为参加会试的举子补课一般,私塾这边的课程也紧凑了起来?。
私塾原本一天只上半日课的,现在也改成了一日,那些过了乡试的全天都要待在私塾里,上午由姜婉宁授课,下午她去隔壁给秀才们讲课,举子们就留在私塾温书,碰上什么疑难,随时可以找姜婉宁请教。
十一位过了乡试的学生都是要去参加会试的,正如姜婉宁跟冯贺说的那般,无论中与不中,总要试上一试,这样才能不留遗憾。
姜婉宁能做的,只是抓紧时间给他们押题,带他们理清各种时事背景思路,偶尔提点两句京中忌讳,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只能看他们自?身造化了。
天气一日日冷了下来?,年关将近,私塾却也没能停课。
直到这批举子收拾行?囊上京赶考,私塾才放了假,姜婉宁也跟着歇了下来?。
年前?那会儿,詹顺安送了信回来?,只说他们已抵达北地,马上就要深入腹地,四散开寻人了,之后信件往来?不便,只怕消息传回的不再及时。
四月初,京中会试,月底放榜,无名私塾十一人中二,冯贺落榜。
五月底殿试,二人三甲及第,赐同进士出身,鹿鸣宴后有一月探亲假,探亲后依朝廷诏令,赶赴镇县赴任。
这次科考中,私塾好像并没有出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也只有私塾里的人才知道?,六年前?的他们又是什么模样,区区六年时间,就叫他们跃身士族,此?举传出,只怕是能震惊朝野的。
随着这一届科考落下帷幕,来?无名私塾求学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而已经?中了举人的剩余九人,不约而同选择了继续求学,包括冯贺也是,一定要再试一次。
而剩下的十几位秀才也被那两位授了官的同窗激励到,念书越发?刻苦了起来?。
无名私塾得以扩建,由原来?的两间学堂扩到四间,又新招收了二十来?名学生,男女人数对半,这些男子自?是为了考取功名而来?,而女学生除了真想学点东西的,另有几个是受了家人影响,欲早早来?了私塾,提前?结识一些青年俊才,好为日后考虑的。
无论男女,也无论他们目的如何,只要不影响到课堂,姜婉宁只管一视同仁。
只可惜私塾里的夫子还是只有她一个,只能上午给秀才举人们上课,下午给童生白身们授课,一旬一休,这才不至于太过劳累。
也只有陆尚,一如既往地懈怠学业,一心扑在陆氏物流上,每逢小考大考,始终在退学和不退学之前?徘徊,夫子每次看他答卷都跟看苍蝇一样,偏生又拿他没办法,只能越发?嫌弃。
而书院里的丁班,那批商贾出身的童子,处境却是越发?艰难了起来?。
无他,只是世人对商人的偏见并未散去,尤其是有些夫子心有偏颇,在他们的影响下,其余学生对他们也多有避讳,时间一长,这些商贾出身的童子便被孤立了出来?。
转眼又是一年热夏,早在初夏时,陆尚就觉得气候有点不太对。
随着进入六月,整个府城宛若陷入蒸笼,温度比往年高了许多,连续两月无雨,乡下的田地全出了开裂的状况,就连陆尚的那个山间农场也受了影响。
这日陆尚从南星村回来?,回家见了姜婉宁后,眉间露出几分难色:“我总觉得,今年恐有大旱。”
这场大旱来得太过突然, 未曾有过丁点儿?预兆。
饶是陆尚提早生?了警惕,可从他着手准备到祸事爆发,前后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随着第一个村出现庄稼颗粒无收的情况,从田地到禽畜棚舍, 先后出了异状。
最开始因大旱受灾的只有两三个村子,村民将情况上报了县衙, 县令也?只是喊了主管农政的师爷去做了记录,又象征性地每家分了二斤粮食,挥挥手将人全打发了。
可半个月后, 田地颗粒无收的情况蔓延至整个松溪郡, 除了小麦等粮食作物?外, 便是蔬菜和果树都出现了不同情况的减产, 有更严重的人家, 几十亩果树未能结出一个熟果来, 全是半个拳头大的青瓜蛋子, 在强光的照射下,天就全烂透了。
各地县衙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县令担心上峰问?责, 只能提前冲着百姓发火:“天气旱了这么久, 你们就没提前发觉不?对吗?树上地里?这么久不?结果子不?长粮食, 你们到现在才知?道有问?题?”
“大人明鉴呐——草民早在五月就来了衙门上报,可门口的大人说,一两月不?下雨并不?稀奇,再耐心等等就好了, 树上的果子这个时间也?不?该成?熟,只今年天太热, 不?等长大就全烂在了地里?啊——”
半个村子的村民都跪在村口,字字泣血,说完重重将头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