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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门一打开,我拎起覃翡玉的衣襟,“阿筝在哪儿?你把阿筝藏在哪儿了?”
回到过去的梦境,对我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应付一些问题。
他有些怔愣,“你怎么知道阿筝在我这里?”
我说我亲眼看见你把她从醉美楼赎出来,你是不是养在外面的房子,过段时间我下牢了你他妈还把她带回来,最可恶的是把仟儿赶出院子!
他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事都还没发生。
但是不重要,我一醒来,就在尤庄,站在房间里拿凉水朝自己头上浇下去,直浇到冻得瑟瑟发抖,这病肯定能行。他来了,我就握住他的手,“我想回家,恩人。”
阿筝现在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必须要见到她。他虽困惑,还是把阿筝带到我面前,我执起她的双手,“阿筝,教我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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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顼王府晚宴那天,深衣玄裳,大带敝膝,玉簪螺髻,步摇沉甸甸地坠着。好不习惯,但还是依着教习嬷嬷的要求端坐在马车内,她被覃翡玉请来,以贵胄的礼制教导我行或坐,应当是出不了什么错。我看了看铺开的裙裾,又检查了蒙住下半张脸的面纱,都没问题。
到王府门口马车停下,依着规矩,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世家女子,先坐于车辇中,按兵不动,由两位侍女一左一右搀扶下车。
一行人已经在等,覃翡玉,蒋昭,宁诸,还有一个人我不熟,睿顼王谌辛焕。
将手搭在侍女手上,低头走出车厢时,略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覃翡玉。
恰巧风轻轻吹动,他明明早该心如止水,眼中又盈盈有一汪秋水。
他天生长着那么一双眼睛,但凡是活物沉进去都溺毙。
他注视着,秋水都快要满溢出浅浅目围。
有一个执念盘桓在我心间。
那就是有天看到这双眼睛伤心落泪。
不要太爽。
微屈双膝,施以见礼,谌辛焕笑着,对我道:“珗薛姑娘光临敝处,是敝王的荣幸,听说姑娘一年只露一次面,没想到,竟真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再度请出山。”
我又行了一礼,身旁的侍女解释道:“姑娘不能说话。”
他看我的眼神霎时不同,似是多了几分怜惜,笑道:“请吧。”
一曲舞毕,我很紧张地站着,等待他们发话。
但是堂下阒静,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有什么反应。
我太紧张,有几个鼓点踩错了,也有动作没合上曲子。犹如接受一场舞技考核的考场,只想考官赶紧宣布我合格或者不合格,放我走。看谌辛焕的表情,大抵是我跳得实在不怎么样,他不知道如何说。
手指头在背后难堪地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旁边一个老者是最先说话的,“王爷这……”
“公明大人,”谌辛焕打断他,“看您是提笔未落,那就不画舞了,画别的吧。”
覃翡玉的交代里没说还有这个老头,我不认识他。他苦笑一声,“我公明稚舶画了那么多年宫廷嫔妃,从没有过忘了作画的。”
谌辛焕笑得温和,朝我招招手,“过来。”
他看起来无害,我就过去了。他赐我坐下,坐他旁边,我如坐针毡。他问我:“打小在哪儿学的舞?”
我下意识开口想答,但及时反应过来我不会说话,好险。
他轻点额头,笑,“忘了。”又朝侍女道,“拿纸笔来。”
我在纸上写“不曾学过”,他拿起纸看着笑了笑,“看出来了。”
蒋昭宁诸在我身后不满地嚷道,“王爷,姑娘说的什么,也念出来叫我们听听呀。”
我坐着背脊僵直,不敢回头,远没有上一次轻松。
谌辛焕看着纸看了许久,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会不会舞倒不打紧,往那儿一站就行。”宽慰我的话。
他说:“为什么没想过入宫?”
一时室内的空气都被卷走了一般,声音不见了,呼吸也不见了,只剩寂寂。
好像是全都安静下来等我这一句回答,他们都想知道。
我在纸上写:“爹娘不愿。”
他看着点了点头。
“你们这说悄悄话似的,给我们也看看……”说着蒋昭宁诸起身就要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情急之下就把那张纸塞嘴里吃了。
所有人动作僵滞。
……这不是以防万一字迹被认出来。
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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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辛焕贴心地给我递了杯茶,吩咐侍女带我下去休息,他道本想叫姑娘多陪一会儿,但见姑娘可能没来过王府,不能自如,还是先去歇着。听着有点说我没见过世面的意思。
房间幽明寂静,一个人在案旁坐了会儿,环顾四周,除一张小榻,一扇屏风外,没别的装点。小半个时辰后,有人敲门,他推门进来,再关好房门。
“可以走了?”我站起来,迎过去。
他神情凝重,带得我的心也跟着下沉。
“出了个麻烦。”他说。
他没想到谌辛焕会邀请画师来作画,那人正是名家公明稚舶。
他专为宫廷嫔妃,皇室女子作画,最擅长人像,画过天下绝大多数美人。
“他是答应我不宴请别的客人……是我没考虑到画师,乐工不算在内。”
他咬牙看着地面的表情好像兵败失算痛失一城。
他说:“画师请你过去,他要作画。”
我很犹豫:“谌辛焕他不会……不会碰我吧?”
“不会。”他几乎立即作答,声音放软,“我不会让他碰的。”
我还是很犹豫:“你也不行。”
他好似不明白:“除我之外的男人当然不行……”
“不是的。”我打断他,“你不能碰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许久没有说话,神情有些疑惑:“可是我们已经都……”
“覃翡玉,”我说,“上次是我高兴,如果今天是太子在这里,我看着他顺眼,就愿意让他靠近。只是谌辛焕不行。你也没有特殊,别想多了。”
“没有人碰你。”他转身,“走吧。”
是没有人碰我,公明稚舶在我周围摆了一圈兰草,让我侧卧在玉榻上,他要画一幅醉卧花间图。我手都撑酸了,腿也麻了,不敢动一下。
不远处喝酒聊天的四个人,我只能远远飞眼刀问候。
公明稚舶说画完了的那一刻,我如获大赦,绕过去看那幅画,画得很美,但我总有种这是他遗作的感觉。
他们四人走过来,公明稚舶恭敬将笔呈上,请王爷题词。
谌辛焕原本就要落笔,忽然笔头在手里一转,笑道:“题什么都配不上这幅画。”
他命人将画收起来,做他的珍藏,随后向我感谢道:“姑娘舟车劳顿,远道而来,还为我珍藏室添一墨宝,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若行赏赐,怕庸俗之物折辱了姑娘。正巧有一些稀品美人吊兰,随姑娘带回去吧。”
我不能说话,跪下行叩首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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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马车绕了两圈,才在覃翡玉宅子前停下,是为了他的马车比我先到。他跟清亮老曹在门口候着,就像在睿顼王府门口一样。但是没有侍女扶我,我自己下车。
覃翡玉在自家内堂中复刻了一个睿顼王府的宴客厅。不止布局一样,连内饰都一模一样,墙上的挂画有极高的仿真度。六副挂画不是真迹,但高仿也价值不菲,一副好几百银两;两个落地青瓷拈花瓶睿顼王府的是稀世珍宝,这两个赝品大抵也不会低于千价;翠绿宝扇屏风以万起价;还有粱承雕的凤凰……
我转过身,他在刚才宴客的位置上坐下来,“珗薛一年才见一次客,她不会知道见的是假的覃隐,假的蒋昭宁诸,以及假的谌辛焕。”
怪不得清亮穿着覃翡玉的衣服,他长得也确实清秀。
“那她岂不是坏了她一年只见客一次的规矩?”
“她上次没见着客,理论上不算破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