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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之时,他感到面前之人的散发气息正以某种诡异的速度攀升。
一年…十年…百年——
就算拓跋弘因着有些魔族贵族血脉的缘故,修炼相比于人族普通道修而言更为优越快速,甚至于在毫无人指点的情况下都能自己摸索着达到人族寻常道修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而混虚界中代代相承魔族的修炼速度更是迅猛,魔毒泛滥,修为提升的速度简直是在与自己剩余的生命赛跑。
可饶使二倍速乃至于十倍速,他也从未见过这般夸张的。
几乎在几息之间,绫杳的修为从原本的金丹初期一跃而上,轻松超越了自己,甚至于厚积薄发地向着某一个临界点再度节节攀升,兑泽长老精心布就藏灵术也被彻底冲破,深紫色灵气绕着身躯游走,在一阵阵迸发的热意中激荡,漾出金光闪耀、星星点点般极为华丽的余波…仿是一场奢靡至极的日月同歌。
短短半盏茶的工夫,她竟平白多了常人百年不止的修为顺利结婴,甚至大有继续向上冲击化神境的趋势,束缚手腕的布条被强烈的灵波轻松震裂,飘薄的灵能似是若有千斤,轻轻松松将他死死压在原地,乃至平日颇为简单的呼吸与眨眼都像是一场艰苦的体能拉练。
拓跋弘不是未有见过完全未经秘术压制的涂牙,就算在魔族之中,涂牙的实力都可称得上佼佼者,可相比之下,面前之人给他的威压感却乎是涂牙的数百倍,甚至于早已超出了某种对于弱者的强迫臣服,更像是自古而生的上位者,睥睨俯视着渺小而卑贱的蝼蚁蜉蝣。
不是外界广为猜测的雷电,甚至与他先前所感受到的木质灵息相行甚远,却又实实在在以其强横之姿,轻松凌驾于八系之上。
他甚至听见窗外被灵力引动的阵阵雷鸣。
随着实力愈发攀升,床上之人原先的燥热逐渐发展为洗经脱髓的剧烈疼痛,强大的威压时断时续,空气中震颤的灵波有如他再度握紧她的手所感到的冰冷。
“绫杳…绫杳…?!”
他垂眸看着无助地半倚在他怀中的娇小,却见着床上之人不知何时已然双眸微睁,满目的虚白与迷茫,浑浊的杏眸中印着他紧绷狼狈的脸,身体几乎因避无可避的剧烈疼痛蜷缩成一团…半晌之后,他才从那嗫喏得几乎听不清声音的口型中读出了一个字:
“……疼…”
那双眼睛似是看着他,又好似如初生的小奶猫般镀上了一层薄膜,眼中无助失焦感加之怀中之人继而扑空的摸索几乎令他瞬然肯定了方才的猜测——
拓跋弘忍不住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双平日绽出熠熠眸光的杏眸却依旧神游天外。
“…你…?”
间歇性的疼痛暂歇,却乎令得面前之人恢复了几分思考的能力。
摸索的小手沿着他的臂膀一路而上,不自觉僵硬的身体令得肌肉都一块块板结,直至那湿辘辘的掌心抚过他因紧张不断轻颤的睫毛之时,拓跋弘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可怕:“我……”
“…六哥哥?”
僵硬的猛然身躯一震。
垂眸却见着小姑娘的头恰好压在他腰腹的衣摆上,耳侧枕着一个粗制滥造、甚至连针脚都走得崎岖难看的香包。
…………
他确实是个小偷。
拓跋弘仅可记的记忆,便是小时候被母亲抛弃在青崖后,同那些异族小孩、流浪汉争抢食物、打砸偷抢,那时正值饥荒,唯有如此,才能搏得一线生机,中间度过了很长的、平静的日子,自涂牙许些年前找到他后,他便再度重拾旧业,许些中原远渡的商队费尽人力物力换来的金银珠宝、香料丝绸甚至只是小憩了个午休,便被他悄无声息地偷了个一干二净。
他偷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拓跋弘自己有时都很难记得,些许是计划依旧,也许只是临时起意,他更愿意将这些东西都称为无主之物…这世间朗朗之大,又有什么东西是真真切切向来属于某个人的么?
有时候,人连自己的命都难以掌控。
他只不过是拿。
就像绫杳在功课的演算纸堆里沉沉睡去的那一日,他自作主张地,拿走了某个向来唾弃女红乃是封建‘裹小脑’功课的小姑娘的第一件作品。
香料是他一件一件从不同的商队中顺来的,甚至连针线,包括外头皱皱巴巴被揉在一处的布头也是他特意为她深夜潜入最好的丝绸坊弄来的…某个傻子不知从哪个不靠谱的江湖游医嘴里听了什么‘延年益寿、复体康健’的香囊配方,便兴冲冲地大笔一挥臭着脸让他去弄…可这哪像求人的样子?
拓跋弘拿得心安理得,就算是杀人放火,也需要一些辛苦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