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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三日白川舟没来,白歆——娴贵妃却来了。
当时水影又来报点,声色颇冷:“世子夫人,该歇下了。”
但她自己也发现态度过于寒漠,添了句:“可要听睡前话本?”
楚引歌诧异,转脸看她,水影的眉心英气,面目清冷,黑沉沉的瞳仁冰凉,只是白皙的耳尖染了些红,倒是和她主子一个样。
楚引歌浅笑:“你讲?”
水影刚想说薛莺会讲,可抬眸间就见窗外的悬水瀑布走来一娉婷身姿,她作揖:“娴贵妃来了。”
楚引歌转身看着那抹素白从水帘之中珊珊而来,虚空落泉千仞直,她这才知道天语阁竟还有暗道是通往宫中的。
水影斟茶之后就退下了。
娴贵妃依然端庄盛气,一身纨素也遮不住天生的华贵,楚引歌欠身行礼:“长姐。”
她没有唤她娴太妃,而是一声阿姐,弦外之音不言而喻,她想知道她的弟弟——白川舟如何了。
白歆握住她的纤纤素手,声色柔缓:“棠棠受苦了啊,你先别着急,容我同你慢慢说。”
原来那日楚翎等人正在对“谢棠”灭火,火灭了大半,人群中就有一男子猛冲而上,抱住女尸,哭喊着夫人死得好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男子就拦腰抱起女尸直奔火势熊熊的刑台上,高呼要与世子夫人一同殉情。
那男子就是世子爷,人群一阵唏嘘恸哭。
楚翎醒过神来时,两人早已在火海之中了,火势比之更大,炽热的烈焰冲天而上,无人再敢上前。
牧之还真是出奇制胜,楚引歌啜了口茶,幸好他的衣不对,他的衣裳和立冬的换了啊。
他又这些日子没来
她的手猛不丁地一抖,瓷杯具裂,在地上四分五碎,水渍洇了满地。
楚引歌瞬间面色苍白,嘴唇颤栗,喉中失桎,半天发不出声,膝行到娴贵妃身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神恳恳,艰难从口中吐出“牧之”二字。
白歆一看楚引歌这般六神无主,轻叹了口气,这两人还真是孽缘。
那人一睁眼,自己还动不了,非得让她来告知一声他无事。
“你放心,他无大碍,不然我也不会来。”白歆拍着楚引歌的手说道,“就是呛了点浓烟昏昏沉沉。还好父亲和川衍及时赶到,将他救了出来。”
“那个女尸”
“被烧得面目全非,辨不得是谁了。”
换言之,在世人眼中,谢棠已死。
楚引歌瞬间就松下了气,双肩逐渐展平,一袭月白裙裾铺落在细缦方砖上,蛾眉螓首,仰颈爽气一笑,悬水倾泻之音在耳边滔滔。
这个睡前话本,不算太差。
她抬眸,见娴贵妃似还有话要说,便等了一等。
半晌,楚引歌见她娇唇翕合,欲言又止,心里已猜到何事,但还是笑说道:“长姐有话但说无妨,只要牧之无事,我什么都承受得起。”
“棠棠啊,”白歆也席地而坐,面色为难,“你也知如今依然奸臣当道,新帝昏庸桀纣,且贪欲美色,比先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朝堂还需要牧之,需要阁主和侯府。”
她坐近了些,将话也说得更敞亮了:“但依牧之的性子,他若完全苏醒势必会将你接回蔷薇居,我信府上之人口风极紧,可就怕万一 ”
楚引歌岂会不明白,她若被发现,整个侯府上下几百口人会因私藏罪犯而丧命,甚至四皇子和娴贵妃都要跟着遭殃了。
雁鱼灯烛辉煌夺目,抽屉墙上映现两绰约女子相对而坐的影子,袅娜生烟。
少倾,其一娉影跪伏:“谢棠明白。谢棠能苟活于世已是大恩,虽不能给大宣盛世添砖加瓦,但也绝不能给你们再添麻烦,我我会找一地隐姓埋名,安稳过日,遥祝,”
她抬眸,目光坚韧且从容:“遥祝四皇子早日登位,还复大宣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白歆抹泪,将她双臂托起。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长姐没甚么好相送于你,这些银票给你做傍身之用,”她将厚沉的一沓塞进楚引歌手中,“长姐替你看着牧之,若有莺莺燕燕往他身上凑,长姐先除之。”
楚引歌手中沉甸甸的,她确实需要银两,但她知道新帝执政,她们在宫中的日子必定步履维艰,更需要打点,便抽了其上两张放入怀中,其他的全数还给了她。
“这么多银票放身上不安全,我尚有作画一技之长,应当能养活自己,莫担心。”
两人一阵推诿,白歆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时间不早,她不好久留,起身离去时,她看着眼前这个通情达理到令人心疼的姑娘,喉中哽咽,忍不住抱了抱楚引歌:“长姐定早日接你回来。”
墙上的身影少了一个,另一缕影垂立不动了许久。
楚引歌缓缓伸出两手,做了个云雀的影,轻笑道:“小云雀,除夕了。”
她看了良久,还是决定去跟他说一声“新岁欢愉。”
水影和薛莺不知娴贵妃和世子夫人说了什么,只听她说阁主无事了,两人皆欢欣雀跃,一路护送她到蔷薇居门口。
“今晚我就不回天语阁了,你们回罢。”
她们以为楚引歌是要歇在府中,便颔首离去。
夜阑俱寂,银辉倾洒,虽还在国丧,但毕竟除夕,房舍内灯火点点,朦胧半透,令人心生柔软。
楚引歌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只是想来看看他,双足一顿,腾空跃起,不一会儿就来到熙园。
立冬和如春在东厢的廊下闲谈守岁,那白川舟定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