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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休沐一天,干的事倒不少。
她很少来书肆,并非不爱看书,反之,她笃学好古,熟读经史,只因楚老爷好面,楚府有一个偌大的书房,倒方便了她拜读古今。
王氏对这点上倒是对她不苛责,她秉着高门大户的嫡女总是要去做当家主母的,多读书无意,能识字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掌持中馈,所以她要求阿妍会女工,精算账。
看到楚引歌考上宣安画院时,她还在私下阴阳怪气道:“也就你呀,得出去和男人争讨个营生才能过活。”
她一想到王氏,心口就如塞了团棉花,堵塞难受。
她想辩解,通文识字,方能明大义,那不是和男人争讨,她靠自己赚来的钱活着,是作为一个人的体面。
可夏虫不可语冰,她若驳了王氏的话,除了让她变本加厉地奚落,也无法改变什么。
王氏若想凌驾于她,总能找到出气的理由。
那恶魔般的手不是今日才扬起的,而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她脸侧高悬,那片阴影早落在她的颊上了,揉捻着她的心。
只不过早间她总算寻到了她的错处,狠狠地扇了下来。
所以她想逃离那个楚府,待她查清自己的身世,她就带着姨娘逃得远远的。
垂眸间,她已找到一书中对潮州的注释:“多虫蚁,多流民,蛮烟瘴雨,距皇城三千里,地远山险,重峦叠嶂”
三千里楚引歌掐指一算,纵使是汗血宝马都得跑个半个月,若是寻常马车,光到潮州都得费时两个月。
但这样她跟阁主之约就过了。
况且她若真去了潮州,姨娘怎么办?她还困在那吃人的府中呢。
现下冷静想来,此法实属荒唐。
她踱着步,才反过味来。
师父的反应也很古怪,他若是真相信谢师还活着,听她那样说,纵是再怎么沉得住起,都不应该那么冷静。
他都能为谢昌封笔,怎么可能那么镇定呢。
除非,楚引歌抬眸,寒光乍现,师父早就知道并笃定谢师已死。
什么情况下,人会如此确信?
眼见为实。
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后背上热滚滚的汗已全数浸凉,如临冰窖。
谢昌是在师父面前死的。
她被自己的大胆荒谬的猜想吓到,不禁打了个冷颤,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一个好友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在你面前死去呢?
病故?自刎?还是被杀?
楚引歌不敢深想。
但若是师父早知道谢昌已死,为什么还要说出“你去趟潮州”这样的话?
是玩笑么?还是打发她离开,不让她继续深问?
她猜不出师父的用意。
她感觉自从她去了天语阁后,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那阁主说——“这段,不新鲜了。”
她说的是贬谪前的一段,也就意味着谢昌贬谪后定还有波涛起伏的曲折,那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死的呢?
她其实从未想过参与他人的命运里,谢昌的死活对以前的她来说,就是一串过耳不过心的故事,或许会稍加嗟叹此人的怀才不遇,但也仅此而已。
但这几天这个名字一直在她身边萦绕,她要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何人,就绕不开谢昌。
她越深挖,越心惊,他的一生似乎并不能用简单的“怀才不遇”来概括。
人人爱他,人人却避之如讳。
“姑娘,这书还买么?”
一书肆小厮在边上促问道。
楚引歌回神,才发觉手中《九州录》被自己泛白的指节握得过紧而有些卷翘。
刚扬言欲说买,又想到自己空乏的钱袋,默默小心捋平,心虚道:“抱歉,我明日来买。”
那小厮从她手中拿走书,撇着嘴,睨了个白眼。
楚引歌讪讪往外走,心下忧愁《赏莲图》一事,却在堂中的热销书刊中的首列上扫到了十分眼熟的四个大字。
她的杏眸瞪圆,十二剑法???
她快步上前,翻了几页,呼吸一窒,差点背过气去。
这和她又中剑伤,又被世子爷轻薄,又深夜水游,费了半条命才拿到的那本一模一样,连个字都不带差的!
她这两天还纳闷藏书阁少了本书怎么一点水花都没有,原道是这书早已公开,哪都能买到,根本不值一提。
真相总是让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