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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沮授叫住了袁尚,迈着步伐艰难走向了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公子切记,死士断后我自有安排,另有一点,渡河之后曹军必还有埋伏,只有冲破了那里的伏击,主公才能安全返回邺城。”
“还有埋伏?”袁尚心头一惊,吓的倒退了两步,就眼下这支军队,可如何突破的了曹军的伏击啊。
沮授叹了口气,这三公子身上完全没有主公的霸气和锐气,无奈摇头道:“我若是曹操,必会派一支部队先从延津渡口过河,守在沿岸,所以除了断后,公子还要想办法突破伏击。”
“想……想什么办法啊?”往日里袁绍也经常考验袁尚的,可那是考验而已,如今真实面对决定生死的选择,袁尚有几分道心崩塌的味道。
看着这个受尽袁绍万千宠爱的公子,实在无法想象他为何这般孱弱。
他当然不知道,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这位袁家三公子逃往辽东避难,被公孙康绑了准备献给曹操的时候,还在嫌弃地板太冷,央求对方给张凉席,属实把袁家人的脸丢了个干净啊。
沮授无奈的叹了口气,“抽出死士后,我军已无力再战,只能弃子求生,能回去多少人,但看主公福分了。”
随后附耳将计划说出,袁尚讷讷点头,连声附和,再无昔日夺嫡的雄姿。
一切都安排妥当,沮授才吐出一口浊气,朝着营盘而去,他要去召集死士,做最后的拼杀。
倘若河北四庭柱尚存一人,倘若麴义不死,从这几十万人里挑选两三万的死士简直不要太轻松。
可是啊,三军大纛尽覆,如今要想从这支惶恐不安的大军里选出两万死士也难如登天。
不得已,沮授只能以身犯险,他决定自己亲自留下稳定军心。
所幸的是,沮授做了几年监军,是掌控兵权的人物,掌权期间对军士也算是厚待,在营里还算有一些威望,便是比不得四庭柱,但他决定留下断后的消息传开后,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跟随的。
在各部召集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算是凑够了两万之数,同时把越骑校尉王摩、射声校尉吕旷和破军校尉吕翔等人也点了出来统兵。
入夜后,大军开始缓缓撤向黄河渡口,沮授带着两万大军亲自把守在曹军追击的必经之路上,唯独可惜的是,周遭地形开阔,没法形成伏击。
但,只要能护住大军逃离,便足够了。
沮授亲自留下来了,这件事袁绍是知情的,可他没法阻拦,因为整个军营里,除了他沮授只有自己能够稳定住军心,哪怕是袁尚都没这个能耐。
所以,他只能噙着泪水告诉沮授,自己会在邺城等他。
可是啊,谁都知道,这次的断后,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了,曹操是绝对不可能放任北国军这么离开的。
沮授骑着马,握着剑,闭目不言。
身后,两万军摆开架势,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报,监军,曹军快到了!”斥候快马回报。
沮授微微颔首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夹了夹马肚,缓缓上前,然后调转马头,直面两万死士。
“弟兄们,你们怕吗?”
死士,不见得都是悍不畏死,其实有很多的人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若是能活下来这辈子打断腿都不愁吃喝了,便是不走运死了,抚恤金也够家里老小吃喝用度了。
“愿随监军死战!”沉默过后,吕旷带头喊了一声。
然后,是稀稀拉拉的一阵动静,最后这阵呐喊声终于连成了片。
不够。
这种气势还远远不够。
沮授希望他们能拿出有敌无我的气势,才能真正的挡住曹军的追击,甚至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这本身有点强人所难,就连张郃都能带着大戟士去投敌,还能要求他们怎么样呢。
他抬头望天,回想起了半年前大军南下时候的雄壮,绵延百里,旌旗遮天,那是何等雄壮,只半年光景,却落了这般田地。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他一介儒生,最后却要战死沙场,满腔的才华还没来得及施展,不由心底升起一阵悲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沮授呢喃着重复这句话,突然好像就明白了荆轲当年明知是死也毫无畏惧的豪情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悲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有人跟着沮授在吟唱。
这样的夜,这样的景。
同样的心情和同样的悲壮。
最后,是两万人齐声在吟唱着这首易水歌。
谁言北国无英雄,敢以残驱挡万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典韦、许褚、徐晃、陈到等人领兵杀到。
对于北国军会有人断后并没有任何的诧异,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们此来兵马不算太多,三万人而已,可这个数字已经占据了曹营能动兵力的四分之三。
两军见面,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没有任何的试探进攻,战斗一开始便进入了最凶残的厮杀状态。
典韦许褚宛若两头猛虎冲入北国军阵营里一顿砍瓜切菜,身后虎豹骑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沮授悍不畏死,提着剑在人群中左砍右劈,激励着北国军死战。
这一战,并没有像典韦他们以为的那样打出一边倒的局势。
原以为四庭柱不复,粮草尽毁,北国军哪怕是挑选了断后死士也是不堪一击的,万没想到这些人是如此的玩命,很多人身中数刀依旧咬着牙飞身抱下战马上的曹军在血水里翻滚。
许褚急切想要突破他们赶去渡口截杀,偏偏被这群北国军缠的脱不了身,便想着斩将破敌,可几万人纠缠在一起,凭借着月光并不容易发现标志性不强的北国军校尉。
最后目光落在了剑都砍出了七八道豁口的沮授身上,此时的他已经身中两刀,还在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