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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先生是有何顾虑?只管问来便是,鞅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然点了点头,并是开门见山道:
“对于当年的铸刑鼎之事,大人究竟是作何感想?不知大人可还记得?”
赵鞅闻言,脸上竟是不由得一阵绯红。赵鞅袖口是抚略了一下鼻子,显得是极为尴尬:
“这……当年之事,可谓是说起来话长……其实,都因当年鞅实在是年轻气盛,误将范献子视为忠良之人,却殊不知此举竟是会给我惹来如此多的争议。此事……也确是让鞅一时威信扫地,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然而此举……却实非鞅之所愿!”
李然听罢,却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默默的嘴脸微扬,一边看着赵鞅。
赵鞅见此,也是心中稍定,并继续说道:
“当年,鞅是刚刚接替了家父赵景子的宗主之位,尚还年幼,不明事理。亏得韩宣子卸任中军之前,将我提拔为六卿。韩宣子之后,魏献子成为正卿,虽然待我如同叔侄一般,但实话讲,魏叔当年也确是族微言轻,难以掌控全局。”
“我当时又少不更事,竟是意图弥合晋国长久以来的裂隙,而范献子也知我之意,所以便是派人前来怂恿于我!”
“范献子先是派了他自己的三个儿子,时不时的来找鞅娱戏,并以此是取得了鞅的信任。接着,中行寅又带着鞅到汝宾修建城池,鞅觉得此乃国家大事,便也就跟着去了。”
“这个时候,中行寅又与鞅表示,魏叔下命让我们将收缴来的铜器,熔炼成鼎,并且将范宣子时期所制定的法度刻在鼎上,并且表示这可是晋国的千秋大业!”
“鞅当时想的是,这既然是魏叔叔下的命令,那么自然是可行的。于是,我当时便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并且付之于行动!”
李然听到这里,心中暗叹,晋铸刑鼎,按道理而言,在晋国确实堪称“功在千秋”的壮举,但是要知道这时要刻的,乃是范宣子时期的法度。这其中,又多多少少是有些偏袒于范家的,亦或是偏袒于所谓的晋东利益集团。
尤其是当时所定下的“始祸者死”的铁律。更是把本就孤立无援的韩赵魏三家是直接给套上了紧箍咒。
也让本就在舆论战场上已是捉襟见肘的韩赵魏三家,更是雪上加霜!
而且,此举由于当时打击甚广,所以亦是引起了晋国上下的一致反对。
首卿魏献子魏舒,在知道了此事之后,也意欲是将其叫停。
“魏叔虽是当即提出了反对,但奈何范献子却是将其号令是直接给弹压了下来!而鞅当时正在铸鼎现场,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所以,当年鞅在不知不觉当中,居然是直接成为了众矢之的……”
“之后不久,魏叔病逝,范献子成为首卿,我们韩魏赵三家,受其压制,也是一度陷入了低谷。而到了魏叔去世,范献子成为正卿侯,第一件事便是直接以铸鼎的法度,肆意降低了魏叔的丧葬品级。鞅彼时的心情,真可谓是五味杂陈呐!”
听到这里,李然不由是苦笑一声:
“中军昔日年轻气盛,看来确是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啊!不过,这也算得是年轻的代价了吧!”
赵鞅至今对此依旧是惋惜不已。
“魏叔他戎马一生,建立战功无数。鞅也一直是以魏叔视为榜样,当年晋国和白狄族战于大原,他因地制宜,改车为步,并是与戎狄短兵相接,并以此是大获全胜。”
“魏叔当年是何等的英雄气概,但奈何他在成为首卿之后,鞅不仅没能帮助到他,反倒是扯了他的后腿……”
“哎……如今想来,真是令人汗颜呐!”
赵鞅把话说完,又是长叹一声,并是将面前的清水是一饮而尽。他企图是以这样的行为,来掩盖住自己的尴尬。
李然见状,不由亦是点了点头:
“中军既是有所醒悟,倒也不错。却不知那之后,中军是如何考虑的呢?”
赵鞅听得此问,又是一声叹息道:
“当时,范氏也是由此而做大,鞅当时便觉得,范献子只怕其野心不仅仅是在于控制整个晋国的朝堂,恐怕更有串联外邦的企图,甚至还有意是分化我们赵氏!”
“我后来,也是在阏于的提议下,决定效仿韩氏,暂且是退出了朝堂之争,对范氏采取了阳奉阴违的办法。而实质上,是将心思全放在了封邑之上。”
“我当时幸得董安于的辅佐,他替我是劝农勤民,减其徭役。并是选贤任能,奖以军功。并是积粮畜马,发展势力,以备未来的不时之需!”
李然闻言,不禁笑道:
“呵呵,于世事纷乱之中,想要如此韬光养晦,也实属不易。”
“如此看来……当时宋国的乐祁之事,恐怕便是董安于之谋吧?”
赵鞅听罢,不由亦是一惊,随即便又是言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当年乐祁出使我们晋国,是董安于让我主动接近乐祁,而且还取得了乐祁的信任。而乐祁在出使之前,便表示要和我们赵氏世代交好,甚至将五十副铠甲,作为礼物送给了赵鞅。”
“而乐祁和鞅交好,此举自然是惹怒了范献子,范献子于是请命囚禁了乐祁整整三年,后来虽然放归了乐祁,但是乐祁却是又病死在了半途,宋国由此是对晋国范氏是恨之入骨!”
李然听赵鞅说到此处,不禁是摆手做了一个停顿,并是言道:
“范鞅此举……虽为你们赵氏之谋。但是……恐怕此亦同样是范鞅的将计就计!”
“范鞅此人,老谋深算,又岂会无端端的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
“只怕,此亦是他故意如此为之。只因他自知大限将至,想要拉上赵氏,乃至是晋国的未来,是与他一同陪葬!”
三顾李然
赵鞅闻言,也是不由得一愣。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怪诞的事情。
“哦?鞅对此……倒是不太明白……先生何故这般说?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晋国若是衰弱了,对于范氏又有何裨益?……”
李然则是微微一笑,并是继续淡然言道:
“范鞅临死之前,所为的种种劣迹,不知将军可曾搞明白过?”
赵鞅略做沉思,并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