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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天下之事,合该在于天子,在于诸侯,我李然不过一宵小之辈,又待怎样?李然隐退之意已决,长卿不必再说。”
“先生!大丈夫既抱经世奇才,又岂能空老于林泉之下?先生曾亦是心怀天下之人,今日怎能如此消沉?难道你当真忘记了当年自己所立下的誓言了吗?”
李然身子也是微微一颤,但是很快恢复了过来。
“长卿,所谓抱负,或是镜花水月,或是昙花一现,又何必执着?为兄现在只想珍惜眼前人,别的事情都不想再去顾及!长卿,你之才胜愚兄十倍,亦有经天纬地之材。若是有心,便可尽管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孙武闻言,撤手后退,反是变了声调,并作高声道:
“主公!若是武有作得不对的,届时惹火烧身,这叶邑只怕也难有主公的立锥之地!”
李然闻言,却依旧是不以为意,只浅浅一笑:
“呵呵,蜀地据说乃是一洞天福地,世外桃源,然明日便走,也就不再叨扰长卿了!”
孙武闻言,又是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李然也是不管不顾,只携着祭乐的手便走进了屋内。
祭乐对于孙武为何着急,也并没有自己的判断,她现在并不记得孙武,也不知道孙武所言究竟是意味着什么,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待到和李然走远,这才开口道:
“这人说话说得这般急切,夫君为何执意不允?”
“夫人,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归隐蜀地,其他的一概都不要去想。咱们和孩子只管过得自己的日子便好,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之事了,可好?”
这段时间因为李然一直陪伴在祭乐的身边,祭乐也是对李然产生了些许的依赖,这时候听到李然如此说,自是点了点头:
“好!一切便依夫君的。”
于是,李然便命人开始收拾行李,次日清晨,与祭乐携着孩子准备就此离去。
然而,李然离开的消息也早已是不胫而走,尤其是那些自郑邑远道而来的流民,皆是自发的在道路两边跪着,在那恳求李然不要离开叶邑。
是啊,郑国已经回不去了。他们只能再寄希望于那个曾经带给他们“自由”和“尊严”的救世主。
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回去给那些勋贵们再当牛做马了。像那般担石不储、饥寒交至的日子他们实在是不想再过下去了。
所以,他们也很清楚,李然只要一离开了叶邑,那像之前那样的苦难日子,便迟早是会再一次降临到他们头上。
李然见马车停下,外面皆是吵吵嚷嚷的,只得是步出马车。而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眼睛也是有些湿润。
本也有些动摇的他,但回首透过车帘,看到祭乐怪抱着孩啼的身形,微风拂过,露出她似蹙非蹙的神情,似泣非泣的露目,陡然又觉得自己即便是负了天下人,也不能再负祭乐!
于是,李然朝众人行了拱手礼,朗声说道:
“诸位,诸位,请听我李然一言!”
李然开口说话,现场即刻安静下来,鸦默雀静。
“我李然受诸位错爱,但这些年来,在下奔波于四海,寝不遑安,操劳不已,这些倒也罢了,却也属实是疏忽了内人。李某自成家以来,内人无一日不忧心忡忡,无一日不愁肠百结,更是不得一日之安宁。”
“如今内人多有罹难,所以李某也不能再留在此地,余生便只想和内人共度,从此相濡以沫。还望各位父老乡亲们成全!”
此语一出,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武来到李然的身边,悲愤言道:
“主公是执意要走吗?”
李然又看了一眼车帘。
“嗯,长卿,叶邑和这些百姓们,便都交予你了!”
李然一副我意已决,别无他念的姿态,让孙武大脑急转,思索着究竟该如何才能留下他来,就在这时,只听人群之中,一人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大丈夫既立于天地之间,碌碌无为又与草木何异?李然!你可当真是枉费了这一番在外的贤名啊!世人皆称你为‘季世之主’,岂料却是这般的名不副实!看来,也不过是一沽名钓誉,是非不分之徒罢了!”
李然和孙武都循声望去,却发现说这话的竟是叶戌。
只见叶戌昂首步出人群,可谓是丝毫没有给予李然任何的面子。
李然深吸一口气,淡然问道:
“李某只是欲淡出这天下的纷争罢了,又何来的‘是非不分’了?”
“哼!见恶不止!为恶十倍!”
这极为掷地有声的一句,可谓是直击李然的内心深处。
没错,这话乃是当年孙武曾说过的,当年孙武在李然说起这句话时,李然亦是深深的为孙武的这种“以他国百姓生死为己任,不以国之强盛弱小而产生偏见”的胸怀所打动。
然而今非昔比,当年李然闻之是感动,而今日却只感到羞愤无比,不由斥道:
“哼!不过是目光浅短之辈!不值一提!”
谁知叶戌却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所谓‘妇人之仁,不能忍于爱;匹夫之勇,不能忍于忿,皆能乱大谋!’主公如此贤名,怎会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岂不知这天底下,皆应以公义为最大!小情小爱何以乱大谋?!主公既有经邦济世之能,却又不有所作为,如此一走了之,日后整日便沉于壶中日月,罔顾百姓生死于不顾,这岂非为恶至极?!”
以法治民,何如?
李然张着嘴,一脸的惊愕,一时竟也被驳得是无话可说。
他没想到,他这素来是以舌辩居长之人,竟然被一小子给批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时,只听祭乐是从车舆内发了声,轻声问道:
“夫君,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