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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八年前一样,没有变过。
可无论是桌面上还是木板床上,皆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灰尘。
这些年,陆卫青魔障了。
无论他住多奢华的府邸、躺在多柔软的大床上,他都睡不着。
唯有回到东巷破旧的茅草屋、躺在硬i邦i邦的木板床上,他才能有片刻的合眼休憩。
今夜的月华不浓。
屋顶外头,愁云满布,狂风卷着落叶飘摇。
快要下雨了。
陆卫青恨恨地闭上沸腾着火焰的眼睛。
屋顶少了几片青瓦,恰在陆卫青的头顶,坏了许多年。
若是不离去,雨点子砸下来,能弄得他一身的水。
他不是没想过休憩坏了的屋顶,可只要屋顶的瓦片被盖上,夜晚他睁开眼,就看不见头顶的星空。
那星空璀璨,是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唯一慰藉的浪漫。
他强忍着不要动,安慰自己,或许风大了,能将浓云吹散,雨就不下了。
可堪堪合上眼,一道惊雷震破天际、闪电划过屋顶。
没多时,几滴雨珠落在他白净的脸上。
“啪”“啪”,
一滴接着一滴,从他的眉心滑落,蔓延过流畅的下颌线,滚进他的白色衣领。
他抿着单薄的唇线,长吁一口气,冷静地抚去面上的雨水。
雨水却似擦不完,越下越大,不多时,打湿他额间的碎发,在他枕下留下一滩湿润的痕迹。
他在心底痛骂苏霓儿,却从未想过离去。
他咬着牙,伸手到木板床下方,熟门熟路地拿出一方遮雨的帘子,盖在身上
那帘子能防水,只要从头到脚遮得够严实,雨不大的情况下,是淋不着的。
凡事总有意外。
今夜暴雨如柱,从漏了的屋顶泄下来,哗啦啦往里倒,没多时帘子便遮不住了。
陆卫青气得整个腮帮子都在抖,听见门外的侍卫说——
——“少爷,要不我们回府吧?会淋生病的。”
陆卫青久久没有回话,半晌后才吐出几个字。
“拿把伞来。大些!”
很快,他在头顶撑起一把大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恨不能将苏霓儿活捉了来,把她按在这张木板床上,让暴雨淋她、让冷风吹她,让她也感受他今日的憋闷!
他愤恨地捏紧五指,听得门外的侍卫焦急的声音。
——“少爷,探子来信,夫人病重,请您立即回去!”
丰县,苏霓儿出府给殷娘买完补气血的老参,提着吊花篮走在回家的路上。
盛夏天热、酷暑难当,苏霓儿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帷帽。
周有宽檐,撩起的白纱下,黑色皂纱徐徐,恰好将她的整个面部完完全全地遮起来。
大京民风算不得开化,但女子行在街上也无需遮面。
苏霓儿戴着帷帽,一来是怕晒、为了挡太阳,二来是这几日哭多了,眼睛红肿得厉害,委实见不得人。
她自顾自地走着,脚下的青石板蜿蜒。
也不知筠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问过何妈妈了,殷娘病重的第二日,车夫便差人送过信了。
丰县距离上京并不远,出了上京的城门往北再行一日的马车便到了。这一来一去的,算上路上休息的功夫,至多三日。
掐掐日子,天黑前筠儿哥哥就该到了。
事实上,为了确保筠儿哥哥一定会回来,她私下给筠儿哥哥写了一封信。信中详尽阐述了她的爱慕之情,言语诚恳、句句肺腑
她知道筠儿哥哥对她无意,也晓得这般不合礼数,可殷娘要的是两人喜结连理,光她一个人同意也没用。
她只好厚着脸皮主动了。
仲夏太阳大,集市上的小贩们收摊收得早,未到晌午,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拢共没几个。
陡然,一辆拖着零碎布匹的板车横穿街市,那两个圆圆的车轮子摇摇晃晃的,顺着青石板一路飞驰,后头跟着的摊主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