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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内阁多年,人脉上并不算差,朝中风评也一直很好,唯一欠缺的,不过是因为平素低调,所以,在诸多朝事上的存在感并不算强罢了。
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和如今的太子切割不开,这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朝中一直以来的传言都是假的,天子真的没有更动东宫之意,在一心一意的为太子铺路?
眼瞧着萧晅不答话,陈循摇了摇头,直接给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仰善,陛下这是在敲打你……和我!”
啊?
萧晅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循会给出这个答案,拧眉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没有抓到窍要,只得开口问道。
“陈师,这到底……”
于是,陈循道。
“陛下英明圣断,慧眼如炬,你我之前的谋划,陛下决计不会不知道,他虽然没说,但是,让俞士悦带走太子府詹事,就是一个警告。”
眼瞧着萧晅还有几分不解,陈循叹了口气,只得把话说的更加明白,道。
“陛下向来不喜朝中争斗,当然,只是不喜,并不反对,可这一次,你我算计太过,先是图谋刑部尚书,随后又转而将目标放在次辅之位上,如此作为,未免让陛下觉得,你我工于心计,沉湎争斗,于社稷无益。”
“所以,他将太子府詹事的职位仍然交给俞士悦,就是在敲打你我,也是在告诉你我,他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而之后,没有经过大臣商议,直接提拔你来做这个次辅,看似是看重,可实际上也暗含警告之意。”
“你想要的职位,陛下已经给了,这般旨意,便是给足了你我面子,如若接下来,你我仍然沉湎于官场争斗,又或者说,你在次辅任上表现出什么差池,那么,陛下的雷霆之怒,恐怕也非你我可以承受的!”
听了这番话,萧晅顿时额头上冒出了汗水,虽然说,他已经进京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中枢朝局的认知,还有太多的不足,当下,他立刻拱了拱手,道。
“陈师放心,今日之言,萧某谨记。”
陈循叹了口气,心中也是一阵苦笑,事实上,在看到天子如此干脆的将次辅的位置给萧晅之后,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要知道,萧晅能不能当上这个次辅,对于他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无非就是以后朝堂上遇事,能够多个助力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萧晅到底是次辅还是普通的阁臣,在这一点上,对他带来的区别并不大。
但是,因为这么一桩事,却让他在天子心中留下了不知进退的形象,这可着实是得不偿失。
如今想来,之前天子在众臣面前点破金濂抱恙之事,其实已经是对他有所不满了,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及时收手。
只可惜,他当时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之后又听了萧晅的那番话,平白让俞士悦摘了个桃子……
于是,二人各怀心思,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就在宫道前,即将分别之时,萧晅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
“陈师,抛开警告你我不提,你觉得,陛下让俞士悦仍旧兼任太子府詹事,是否……”
对于他的这个疑问,陈循思索了片刻,但是,到了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简单的说了一句。
“社稷储本,不可妄议!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你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见此状况,萧晅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二人在宫门前相互拱了拱手,各自分别。
北风乍起,卷动粒粒的雪花落在身上,略显冰凉。
陈循看着萧晅离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后,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袍,加快脚步,似乎想要尽快回到,自己家中温暖的炉火旁,好驱散身上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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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旨很快下达。
内阁次辅俞士悦,调任刑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兼理东宫詹事府,文华殿大学士萧晅加户部尚书,太子少师,晋谨身殿大学士。
武英殿大学士罗绮晋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孙原贞晋武英殿大学士;东阁大学士俞山晋文渊阁大学士,加工部尚书,太子少保;都御史朱鉴加太子少师,任东阁大学士,入文渊阁参赞机务。
一切尘埃落定,但是,带给朝中的震动,却才刚刚开始。
首先便是俞士悦,刑部尚书兼任太子府詹事这个任命,昭示着平静不久的朝局,即将形成新一轮的势力变动。
除此之外,萧晅作为和罗绮同期入阁,且人脉势力都不如罗绮的人,却能一跃而成为俞士悦之后的次辅,也是让人颇感意外。
这次私下的朝议,内容并不算保密,所以,不少人很快就得知,萧晅的提拔,是天子直接吩咐下来的。
于是,对于这次的任命,朝中很快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派认为,萧晅入阁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得到了天子的青眼,跃居为内阁排名第二的辅臣,可见其前途一片光明。
这一派普遍都是以清流为主,虽然说,萧晅一直都在地方任职,其官场经历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清流,但是,在如今清流人才凋零,备受打压的局面下,已经没有人在乎那么多了。
除此之外,另一派所持的态度则完全相反,他们认为,天子虽然提拔了萧晅,但是,却拿走了原本绑在次辅身上的太子府詹事,如此一来,对于萧晅来说,权力实际并未有太大的提升,反而可能会显得有些出挑。
毕竟,他入阁时间晚,且资历又有欠缺,一下子被提拔到次辅的位置上,明里暗里的,必然会遭人嫉恨,到底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
刚巧又临近年关,各个衙门都清闲了下来,有了这样好的谈资,京城中的各家酒楼茶肆,基本上日日都是爆满的状态。
除此之外,这种中枢的人员变动,必然伴随着的,就是新一轮的势力划分,因此,这几位高升的大臣,哪怕是备受争议的萧晅,府中拜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就在这般朝野上下热闹繁忙当中,景泰五年的大幕悄悄降下……
年节的这几日,可谓是宫中最繁忙的时候了,各种各样的仪典和庆典接踵而至,尤其是正旦这一日,大朝会之后便是祭天,随后便是祭祖。
仪典将尽,奉先殿中,朱祁钰穿着一身玄色冕服,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跪坐在蒲团上,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门外北风凛然,雪花飞卷,好似要将一切都埋进琼枝玉树里。
阴影当中,舒良的身影无声出现,躬身屈膝,道。
“皇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于是,朱祁钰这才睁开眼眸,他的目光掠过面前的一座座牌位,最终落在最后的那面‘宣宗章皇帝’上面。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