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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同,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才学也不怎么样,当初会试的时候,是吊着最末的名次侥幸中试。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最正常的去处,到县里当个负责刑狱的推官已经顶天了,而且,大概率还是偏远之地的推官,可是,他偏偏被选授了一个知县。
这背后的缘由,自然就是季同使了银子,和很多的官员本身就出身书香门第不同,季同家里祖辈都是商人,到了他这一辈,总算是勉强出了一个读书种子,他的老爹为了让他好好读书,甚至,还特意出钱,办了一座书院,延请大儒,专门来教授他。
季同和王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结识的,和季同不一样,王铉的家境贫苦,但是十分有天赋,他们两个很快就成了好友。
后来,二人同一届中试,王铉的名次排在二甲前列,被留京成为御史,季同则是一番活动,谋了个知县的缺。
应该说,事情到此为止,还算是正常,但是,再往后就不一般了,季同此人,继承了他家里的商贾习气,到任之后,便整日想着如何搞银子,最初,他把心思打到了河渠的修筑上,结果后来洪水爆发,大堤被冲毁,他因此被贬官,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县丞。
但是,没过两年,他便又四处活动,被提拔了上来,而且,这一次,他还谋了一个江西文华之地的知县。
到任两年之后,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常平仓的身上。
毕竟,常平仓一般不会启用,府衙虽然会定期检查,但是,也并不严格,里头的粮食根据粮价的波动,倒卖出去,可以获利良多,最重要的是,不易被发觉,如果遇到灾情,大灾的话,轮不到他操心,小的灾情的话,去邻近的府县拆借一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更重要的是,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季同学聪明了,他知道这么做风险很大,所以,打从他上任的时候起,就开始四处塞银子,从州府到巡抚衙门,基本上都收过他的银子。
正因于此,州府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尝到甜头之后,季同便好像是抓住了为官的精要一般,不仅给州府塞银子,更是打算依靠这种手段,继续再往上爬。
于是,他便找上了王铉,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原委
看着面前的奏疏,朱祁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骨节都有些泛白,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季同,竟然牵连出这么一连串的事。
在尝到用银子开路的甜头之后,季同想要故技重施,用银子谋求上进,按照舒良查到的内容来看,他早已经收买了州府的府丞,与此同时,巡抚衙门他也收买了人。
可以说,季同简直是将他能见到的人,都给收买了,但是,这还不够,到最后,吏部的考察,除了要参考州府的奏报,还要参考当地巡查御史给出的结论。
而这些巡查御史,是季同收买不了的,倒不是说,御史就收买不了,这句话的重点在于。
‘季同’收买不了。
为了防止科道官员徇私舞弊,和地方官员勾结,朝廷对于科道的管辖尤其严格。
这些巡查御史,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轮换一次监察的地区,而且,他们每个人负责的地区,至少都是数县之地,每个县最多只能待上一两个月,所以,如果不是早有交情的话,那么,这么短的时间,是很难建立起,可以信得过对方的默契的。
说白了,才认识一两个月,就急忙忙的给人家送钱,季同敢送,对方也不敢收,谁知道这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陷阱。
但是,王铉不一样,他入仕以来就在京城当中,而且,此前当过御史,如今也算是在科道当中,他的人脉,比季同要广的多。
这么些年以来,季同和王铉一直都有所往来,而且,逢年过节的,季同也时常送些‘礼物’给王铉,因此,二人的关系一直颇佳。
季同打算好借银钱开路以后,趁着上一次回京述职的机会,和王铉见了一次面,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但是季同走了以后,王铉就开始四处活动,替季同疏通关系。
凭借王铉在京中多年的人脉,果不其然,很快也找到了负责巡查江西的御史,按照东厂调查的结果来看,这几年下来,通过王铉,季同陆陆续续的往负责江西的几个御史身上,塞了近万两银子。
如此耗费,效果也自然是显著的,这几年季同治下,虽然多有事端,但是,有府衙的庇护,再加上巡查御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在吏部的考评,都一直是优良。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银钱的作用,如果没有这次灾情的话,那么这次年底,府衙给他的上佳考评,再加上吏部有人帮忙,季同便可以成功擢升入京,据说,连职位他都选好了,从六品光禄寺丞。
可惜,天不遂人愿,江西突然就出了这等灾情,灾民暴乱,地方哄抢,各种事端频出,再加上吏部大计,启用了许多新提拔的御史,刚巧到江西巡视的这位,是景泰元年刚刚中试的举子,所以,王铉和他并不熟识,这才掀出了这桩案子……
看完了这份奏疏,朱祁钰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很,从目前来看,季同所涉,并不是只有王铉一人,当地的府衙官员,还有京中那几个被他贿赂的御史,乃至是吏部也有官员牵涉其中,全加起来,至少有十几个,可谓是景泰朝的第一贪渎大案。
不过……
看完奏疏,朱祁钰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舒良身上,开口问道。
“这桩案子,的确骇人听闻,不过,还有两个问题,其一,王铉为何要主动投案?其二,徐有贞为何要掺和进这桩事情当中?”
虽然说,如今刑部已经通过季同查到了王铉,但是,至今仍然没有动作,就是因为手头掌握的证据还不充足。
这种情况之下,王铉其实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自救,如今他主动投案,即便是将陈英乃至是陈循拖下了水,可他自己的罪责,却并不能减轻分毫。
总不至于,朱祁钰因为顾及到陈循这个七卿,而连带着他一同宽宥了,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王铉的作为的确可疑。
其次便是徐有贞,目前来看,这件案子,和徐有贞并没有任何的牵连,即便是王铉行贿的名单当中,也没有徐有贞的名字。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掺和进这桩事情当中呢?
舒良低了低头,显然早就料到朱祁钰会有此问,稍一犹豫,他开口道。
“皇爷明鉴,这桩事情干系重大,奴婢尚未曾查实,所以不敢妄言。”
闻听此言,朱祁钰眉头一皱。
这话的意思就是,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舒良的性格,向来不是这般瞻前顾后之人,如此看来,这件事情背后,恐怕藏着的东西的确不简单。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朱祁钰实际上也没有了时间,直接了当的道。
“有话就说,朕恕你无罪便是。”
于是,舒良这才慢慢抬起头,道。
“皇爷容禀,这季同一案,如今已经算是脉络清楚,但是,在此案的背后,的确还隐藏这其他的案子。”
“奴婢在调查王铉和徐有贞之间关系的时候,发现他们二人之间,虽然有所往来,却交情并不算特别深,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全是因为刑部员外郎,刘益。”
听到这个名字,朱祁钰略略有些迷茫,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朝廷的官员太多,即便是他两世为人,可能够记住的,也都是些重要的人物,区区一个刑部郎中,还不够让他上心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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