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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輗摆了摆手,示意围在一旁的家丁退下,起身来到罗通的面前,淡淡的道。
“那倒不敢,只不过老夫想提醒罗大人一句,十年前的那桩案子,罗大人幸得定西侯府相助,太上皇宽宥,方能有今日的风光,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罗通的脸色由青转白,后退了两步,勉强定了心神,恶狠狠的瞪着张輗,道。
“你这是在威胁罗某吗?”
张輗回到椅子上坐下,脸色依旧平静。
“不敢,只是善意的提醒,今日朝堂之上,罗大人弹劾王文,想必天子心中必然不悦,这个时候,他若是一时兴起,命锦衣卫翻一翻早年旧案,查出什么东西,也未可知。”
“罗大人不妨想想,若是今日你前去叩阙,无论如何,至少能搏一个敢言直谏的名声,如此一来,哪怕被罚,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是若因旧案落马,恐怕……”
罗通的脸色一阵变化,显然十分挣扎。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宁远侯任礼忽然开口道。
“罗大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再三推辞,如宁阳伯所说,尽力一试,或许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糟糕,也未尝可知呢?”
看着任礼平静的脸色,罗通迟疑着点了点头,旋即,他沉着脸色,死死的盯着张輗,开口道。
“既然如此,罗某就再为太上皇冒一次险,但是,二爷须得答应,之后再也不提十年前那桩旧案,否则,罗某拼着身家性命不要,也绝不肯替他人做嫁衣裳!”
见罗通总算是松了口,张輗和蒋义,陈懋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立刻绽出了笑意,开口道。
“罗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前尘往事,既然罗大人不愿再提,我等自然也不会如此不识趣,毕竟,我们是自己人,对吧?”
面对张輗的这番假笑,罗通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英国公府。
那更要叩阙了
出了英国公府,罗通的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上了轿子,对着身边的长随吩咐了一句。
“去宁远侯府。”
勋贵们的府邸都在这一片,罗通特意让人绕了路,过了几条不显眼的小道,方在侯府的小侧门外停下。
守门的小厮早得了吩咐,见了拜帖,也不敢多问,引着罗通便进了府中等候。
直到一炷香过后,任礼方进了府门,得报之后,风尘仆仆的进了厅中。
“罗大人久等了,你方才走的早,本侯若跟着离开,恐让人生疑,故此,方才多在英国公府待了片刻。”
罗通倒是没什么反应,应该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当时在英国公府当中,有那么一刻,他差点生出要去宫中向天子陈明一切,倒戈相向的念头。
但是只一瞬间,他就掐死了这个想法。
英国公府的这帮人在图谋迎回太上皇,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不算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了,从张軏站出来请求派出使团的时候,他们亲太上皇的立场,就已经在朝廷高层当中,成了心知肚明的是。
但是这又不是什么错,举告也没有用,叩阙的事情倒是有几分用处,但是问题是,他没有证据啊!
毕竟,从头到尾,英国公府都没有沾手过这件事情。
甚至在今天早朝上,他们都没有对互市之事开口发表过任何的意见,完全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
天子本来就不信任他,现在又渐渐有了自己的班底,这种情况下,他贸然投靠过去,红口白牙的,天子又凭什么信任他?
他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官员的名单,但是那有什么用啊。
罗通拿到那份名单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这回京察,王文之所以这么针对都察院,十有八九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都察院被贬谪下去的御史里头,有一半都在这个名单上。
罗通甚至怀疑,天子早就知道朝中有谁是这帮勋戚的人,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理由清理他们而已。
他们在廷议上指责王文滥用职权,清除异己,现在看来,说不准歪打正着还就说中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天子愿意信他,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天子也不可能对几个老牌勋戚降罪。
当初镇南王一事,之所以能够将陈懋等人下狱,除了有薛瑄的举告,更重要原因是,陈懋等人将宗室们得罪的太死了。
有宗室亲王的集体施压,再加上御审之时,他们过度的偏向广通王,引起了朝臣的怀疑,最终加上广通王等人的证词,相互印证之下,才定了罪。
但是他要是这么做,更大的可能,反而是两头不落好,再被倒打一把,让英国公府用当年的旧案整死。
要知道,当年的旧案,并不是轻判,而是隐瞒了罪状,是定西侯府向王骥说情,让王骥向朝廷隐瞒了他倒卖军器的罪状,只留了贪污的罪名报给朝廷,所以才没有罚那么重。
这才是罗通犹豫不决的最大原因。
定西侯府手里,有关于他当年倒卖军器的详细证据,这桩案子要是在朝堂上掀开,就算是投靠了天子,恐怕也难保住他。
他丝毫不觉得,天子会为了他这么一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去明目张胆的干预司法审讯。
没瞧见今天满朝攻讦王文,天子都没有开口干涉吗?
所以这条路,在罗通看来,也只是比叩阙风险小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唯一让他感到不那么绝望的是,真的要是闹大了,参与徇私舞弊的定西侯府,也必定不会好过。
虽然说不足以让定西侯府因此丢了爵位,但是就此跟宁阳伯一样,退出朝堂政治中心,却是打有可能的事。
所以,当时在英国公府中,相比这个时候叩阙的风险,他还是倾向于赌一赌,赌英国公府不会真的跟他鱼死网破。
这也是他当时一副撕破脸皮,欲拂袖而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