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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喊完,似是不耐烦地加重了敲门的力度,只是那阵势之大,感觉不是用手在敲,而是用脚在踹。
方倚梅被这个阵势吓到,手一抖,刀锋又深了一些。陆平川脖颈上涌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浸湿了他的衣领,也刺痛了岑潇的眼睛。
她松开原母,决定冲上去夺刀,却被陆平川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姿态别扭地看过来,泛白的嘴唇竟还对她勾出一丝笑意,好像在说:别担心,我没事。
这时,门外的人越踹越用力,年代久远的门锁倏地脱落。千钧一发之际,陆平川拎着凌峰的后衣领迅速挺腰,将对方往满是锅碗瓢盆的铁架上甩去。而他的后颈却也因为这个动作,撞进了刀锋的更深处。
方倚梅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一直趴伏在灶台边的原父倏地站起,他扬起自己被捆住的双手,推翻那口热锅,骨头汤就这么浇在了方倚梅的脸上和手上。
沸腾的汤汁犹如烈火,烧透了她的皮肤和血肉。方倚梅发出“啊——”的尖叫,菜刀倏地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与此同时,k 一脚踹开松动的铁门,一队人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住了局面。
后厨里人头窜动,一片混乱,可岑潇的眼睛只看得见陆平川——平日里桀骜骄矜的大少爷,此刻正仰躺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衣领处全是血迹,与他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陆平川!”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他的脑袋抱至自己的大腿上,又扯过几条干净的擦碗布,紧紧按住他的伤口。
“你忍一会儿……忍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她双手用力,声音却不自觉地开始发抖,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地往下砸。
“别哭……”陆平川发现自己竟还有力气抬手,去帮她擦眼泪,“我……我的计划……成功了。”
你离我近一点
岑潇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里处处都透着冰冷、沉闷与苦腥的气息。置身其中,恍若置身于斗兽场,人好似只剩下生与死两种选择。
此刻,她身体僵硬地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双手和衣裙上全是血迹。她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起陆平川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样子。
他双目紧闭地躺在平板车上,惨白着一张脸,俊朗的五官里毫无生机。
岑潇被这个画面刺痛,抽了下鼻子,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这时,有一瓶热饮递到面前,她一抬头,就见陈献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一头乱发不知几天没洗,像杂草一般歪七扭八,牛仔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堪比咸干菜。
岑潇接过他手里的饮料,叫了声:“师父。”
陈献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原叔原婶的检查都做完了,没什么大碍,分局的同事先带他们回去做笔录了。”
岑潇听着,稍微放了心,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
看她红着眼眶和鼻头,陈献坐在她身边:“之前的那些话,真是白说了。要你别搅进顶峰的烂摊子,要你遇上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你全当耳旁风了。”
他说着,又佯装吃味地问道:“怎么?难不成现在在你心里,陆平川比我更可靠了?”
他语气责怪,却也轻柔,像一个充满威严但又宠爱妹妹的大哥。有了大哥在侧,岑潇只觉得忧虑与委屈通通翻倍。她不自觉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没一会儿,陈献就觉得自己的袖管湿了。
陈大队长的心咯噔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岑潇不是被自己的玩笑话给气哭的,她纯粹就是担心陆平川。
“那小子就是伤口深了点,没伤到大动脉,不会有事的。”陈献抹了抹她的眼泪,安慰道,“况且,都说祸害遗千年,他的命肯定很长。”
他言简意赅,却语气笃定,岑潇被安抚了,揉了揉眼角,止住了眼泪。
许是觉得自己哭鼻子有些丢人,她半开玩笑地冲陈献问道:“那我呢?算不算祸害?会不会长命百岁?”
“怎么?”陈献嗤笑一声,“他人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你就想着和他长相厮守了?”
岑潇被他一句话噎住,张嘴就想反驳,却差点咬到舌头,只能快速闭上嘴。
见她龇牙咧嘴的,终于有了点活力,陈献收敛心神,正色道:“这个陆平川,是不是故意的?”
岑潇一怔,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故意的?”
“如果只是组织卖淫罪,那量刑的弹性很大。方倚梅找个好律师,或许只用蹲个年,就能出来。”陈献耐着性子解释道,“但有了今天这一出,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非法拘禁加上杀人未遂,数罪并罚,方倚梅不被判个无期,也至少是二十年往上。”
岑潇听着,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她倏地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平川会轻易地被方倚梅胁迫;为什么 k 偏偏选方倚梅的气头上来破门;为什么陆平川最后的那个动作,看起来就像他自己主动往刀口上撞……
这一切,就是为了再给方倚梅按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而方倚梅一旦重刑加身,她这辈子最大的威胁便会自此解除,她不用再担惊受怕。
岑潇喟叹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献见状,才明白这丫头也被陆平川蒙在鼓里。
察觉自己可能在无意中做了回助攻,陈献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凌峰说他有个包被陆平川捡走了,有没有这回事?”
岑潇闻言一愣,倏地从感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想起陆平川与凌峰的对话,又想起之前确实看到 k 拿了个男式背包回了酒店。
她嗫嚅了下嘴唇,还没回答,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推开,医生走出来:“谁是陆平川的家属?”
岑潇倏地站起来,快步迎向医生:“我,我是他的……”微有一顿,“女朋友。”
“病人没什么大碍了,血都止住了,各项指标也正常。”医生摘下口罩,冲她颔首道,“在 icu 观察一晚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空悬半日的心终于放下,岑潇冲医生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
医生摆了摆手,正要离开,又被陈献叫住:“大夫,我是主办这个案子的警察。能不能麻烦您配合我们,给病人开个伤情报告?”
医生回道:“没问题,走,去我办公室。”
医生说着,就往办公室走去,陈献正想跟上他的脚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岑潇说道:“对了,那个……方倚梅也在这家医院。你如果想见她,我让同事帮你安排。”
岑潇的神色沉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陆平川很久不做梦了,这次,他却被沉重的梦境压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