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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惠面前的面条一口没动, 她的注意力被男人进食的举动吸引。
尽管牛排在低温无菌的环境里放置过,使它本身的细胞结构改变, 生吃也不会咬不动。但牙齿的咬合力到底是有限的,餐盘旁边放置的刀叉,郑松只是象征性地用一下,然后垂头,凑近那块足有手掌大小的牛排,牙齿闭合间, 带有血丝的牛排便被他吞进腹中。
温惠的掌心冒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注视着郑松的瞳孔不受控住地扩张, 那双漂亮的眼瞳显得又黑又亮, 胸脯急促地起伏间,她竟然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掩藏在柔软唇瓣里的牙齿, 咬合间喷溅的血液,种种行为让她联想到自己被郑松按在地面,被他残忍咬断脖颈的画面,是否会像他面前的牛排那样尽情享受?
“惠惠,怎么能够只吃面条呢。你太瘦了,如果再出现之前的情况可怎么办呢,会没有力气的。”郑松唇边染着血迹,他没用舌头舔走,仿佛之前的举动是温惠的错觉。他抽出纸巾,把唇边的血迹擦干净,说道:“牛排煎得很好吃呢,下次可以稍微熟一些吗,感觉牙齿有些费力。”
他熟练地运用刀叉,切割出一块最嫩的位置放到温惠的面前,“吃一口尝尝吧。这里血丝很少,没有腥味。”
温惠骤然回神。
她怎么能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温惠说:“好啊,我尝尝。”
郑松夹给她的食物,哪怕不是自己想吃的依然开心。温惠朝着郑松笑了笑,恢复自在的状态,和郑松谈论起白天发生的事,用完餐,她到厨房整理。
郑松歉疚地说:“我可以到床上躺一会儿吗。”
“你哪里不舒服?”温惠问道。
郑松说:“只是有点累。”
郑松离开,温惠将碗碟收拾干净,最近几天郑松会陪着她一同整理,不再是曾经那个用完饭便到书房工作的男人,他将更多的精力投放到家庭、她的身上。
卧房里,猩红血肉铺了满地。
郑松的面貌被怪物取代,纠结盘绕的血肉凝聚成人类的头骨、躯干,宛若肌肉般的组织微微鼓起,西装松松垮垮地遮住他恐怖的身体。那些表面如汪洋的猩红组织,像是打了补丁的旧衣服,这里有破口,那里也有破口。
他的胃口岂是两三块牛肉能够填补的,确保自己在妻子面前能够最大程度的伪装,他在回家的路程中,总要捕捉猎物压制饥饿,这样才能细心品尝妻子的厨艺,不至于狼吞虎咽,还可能吓到他的妻子。
巷口里遇到了他的同族,最近他的同族越来越多,他本是想着避开,可同族就在附近,可能会在温惠出门的时候撞见。想到这里,仿佛有股很奇怪的情绪控制他的身体,让他在对情况进行危机分析后,还是下定决心向同族挑起争斗。
最后虽然是他取得胜利,将同族亳不浪费地填进肚子,但他不可避免地受伤,铺展在地面的猩红海洋微微晃动,很想涌进妻子的怀抱得到照顾。但在温惠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郑松将它们收回体内。
温惠开门,“中午见你的时候,你的脸色很白,是不是感冒了,最近医院里人很多,幸亏家里存了药,给你量一量体温吧。”
温惠脚步停住,面露惊愕。黑色西装落在地面,干瘪得仿佛被吸干净水分的果实,郑松赤着胸膛,表情略显茫然,他的肤色在灯光照耀下像是镀着层蜜色的油光,青色血管在他脖颈两侧清晰蜿蜒,到他的手臂,根根青筋藏在他的皮肉底下,充满蓬勃的力量感。
靠近他脖颈的位置,有块拳头大小的血口,血肉翻出,温惠心疼得拧着眉,快步跑到他的面前,询问:“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严重,疼不疼啊。”
她哪里知道这是怪物裸露在外的血肉,没有及时收走的部分颤巍巍地覆盖胸膛。温惠翻出医药箱,坐到他的旁边,扭转身子,指腹轻轻地碰碰。
“怎么弄的啊?”伤口仿佛疼在温惠的身上,她眉眼低垂,含着怜惜的情绪。郑松在妻子关切的语气中,像是饱餐一顿那样满足,他学会了善意的谎言,面不改色道:“被流浪猫挠的。”
温惠自动脑补出郑松下班后的情景——他和自己通着电话路过巷道口,那里传来一声尖叫,或许被流浪猫波及的不只是郑松一个人,人都能因外来物质感染发疯,流浪猫也是有可能的吧?
温惠咬着唇,说道:“是巷口的那几只流浪猫吗?我天天给它们喂食物,怎么能这样呢,”她赌气似的说:“我以后不喂它们啦!”
郑松微微后仰,温惠整个人都快要趴到他的身上,两人本来是并排坐着的,不知不觉的,温惠便挤到他的面前,坐着他的大腿。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温惠俯低身子,郑松单手撑着床面支撑,另只手搭在她的腰间揽着,温惠专心致志地给他涂抹消毒药水,心疼地说:“挠得好严重,我们到医院吧。你这样不打针不行的。”
“不用打针。”郑松只想陷在柔软的床铺里不动,面前是他的妻子,她偶尔会触碰到猩红血肉,温热的指腹触碰到它们,郑松便不受控制地颤抖两下,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垂下眼睫,专注地凝望温惠,说道:“社区组织把周围的流浪动物带到宠物医院,进行了疫苗接种。况且那只猫很干净,是受到惊吓挠到我的。不要紧。”
温惠的耳根子软,但被动物挠到咬到是大事,她满脸不愿意,屁,股扭来扭去,郑松的腿骨硬邦邦的,坐姿使他腿部的肌肉微微绷紧,硌着她不舒服。
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郑松的两颊染上一层浅浅的嫩红色,他无措地瞪大眼睛,凝望妻子。被冰凉凉的药水涂抹过的脖颈,那团属于他本身的血肉构造轻微地蠕动两下,似要勾缠住她的手指。
温惠的吻轻轻地落向他的脖颈。
“还是去吧。”
郑松呼吸停滞,漆黑的眼瞳渐渐被猩红覆盖,妻子柔软的发丝宛若涓涓细流涌向他,他往后仰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扑了满头满脸的茉莉花香。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住,猩红血肉缓慢的蠕动溃散,快要维持不住身体构造了。好奇怪的感觉,郑松面露疑惑,情不自禁地凑上前,把自己整张脸埋入温惠的发间。
温惠说:“听起来还是让人放不下心,要及时打疫苗才行呢。我们去楼下的诊所吧。”
郑松迷迷糊糊地应道:“好。”
夜晚的城市,人影寂寥。郑松开车,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亮着灯的诊所,温惠陪着他接种完疫苗,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和郑松坐到车上后,轻声说:“……路上连人影都看不到,那家诊所的医生好奇怪,是新手吧,看起来很僵硬。”
窗外乌云密布。车内没开灯,郑松藏在阴影里,舔了舔唇,口腔残留牛排的味道,他的目光几次落在诊所,但旁边的妻子微微颤抖的身体流露几分惧怕。
郑松按开车内的阅读灯,灯光亮起的瞬间,照亮温惠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的眼睛。
郑松:“因为新闻害怕吗?”
温惠点头。
如果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就是一个崩坏的世界,温惠尚且能够接受,可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将近一年,又在这个世界成立家庭,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生变化,官方证实有未知物种的存在,她感到恐慌。
今夜的街道寻不到人影,路过门口巷道的时候,她隐约闻到血液的腥味。所有的这些都在加剧她的不安。
温惠催促郑松将车开离,回到家,关闭房门的瞬间,她紧接着便抱住郑松的腰,双手紧紧交握,将男人窄瘦的腰腹禁锢在臂间。
“你当时和诊所的那人到医疗室打针,我好怕会有意外事情发生,那人看起来很奇怪,会不会……”她脸色发白,猜测道:“被感染了?或者是……”
郑松的双手抬起,落在温惠的腰间。温惠藏进他的怀里,因此看不见他周身的变化,由他脚底生出的猩红物质慢慢地渗入整个地面。
动物有圈占地盘的行为,他也是同样的。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生活最久的地方,他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巢穴。
按照人类的说法,这里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