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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霜:“我就答应你说的。”
话落,耳畔满是风起声。
他听到了钟煜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但他没听清内容。
钟煜说的很郑重,声音压得不响,就像告诉了他一件重要又不重要的事。
他说,先生,我——
那句话,是我这个词开的头。
那是四个字的话。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沈怀霜望了过去,对上钟煜的眼睛。那双眼睛像藏着万家灯火的烛光,注视着他,沉而亮,让他几乎不能移开目光。
钟煜答着,又转过头,望着万家灯火道:“已经不重要了。”
落在额上的吻
“你、到底和我说了什么?”沈怀霜前倾身子,朝钟煜看了过去。
“我想等以后,再亲口告诉你。”
青年闻声望来,朝他侧过身。
夜色里,束着马尾的墨冠在月下生光,他抬起眸子望着他,额前头发扫过两颊,朝一面飘荡而去。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箭袖口收拢,并不透风,只有墨色的衣摆晃动,展开猎猎声响。
钟煜好像短暂地放下了沉重的心事,收起了屋檐上的酒瓶,低头,很淡地笑了下。
屋檐上,沈怀霜产生了一种他好像还在崐仑的错觉,望着钟煜,他觉得那份升起的心事也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沈怀霜酒没有喝多,人还是清醒的。
春醪酒一口口饮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浸在了酒坛子里,清润的酒水把他骨头都泡软了,连四肢百骸也浮在空气里。
沈怀霜撑着下颌,偏头望过去。掌心上热度惊人,他定了定神,眼眸落着光,又只容纳住了身前的青年。
凉风吹散了热意。
钟煜望了过来,问他:“先生觉得闷?怎么就看着我,不说话。”
沈怀霜摇了摇头,缓缓弯起嘴角。
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通过言语去陈情,也知道自己大部分时候闷,并不爱讲话。
很多时候,他的想法都像藏在了心里。
所以他更愿意去听,把眼前的一切都容纳在眼底,再藏起来。
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记住,烙印一样刻在记忆里。过去,他只愿意记住在玄清门的事,可来了大赵,他却愿意去记住很多关于钟煜的事。
哪怕有朝一日,他会离开。
“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钟煜笑了声,“在崐仑的时候,你总让我不要把话闷在心里。倒是你,你今天晚上和平时不太一样。”
“……”
好像真的被钟煜说中了。
沈怀霜咽下了口中最后一口酒,酒水把他喉头堵住,吞下了千言万语。
血液在身体里流淌,耳边一时只有他逐渐响亮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春来时雨打芭蕉的声音,明明是秋日,可这个秋日像填补过了从前所有的秋日,甚至让他听到了春来的声音。
心头有什么东西像在破土而出,在发芽,在生长。
沈怀霜吸了口气,顿了顿,尽可能平静道:“我就想再多陪你一会儿。”
“……先生?”钟煜他似乎难以置信,愣神了片刻,转而低头呛笑了下。青年又耐着性子,试探般问道,“你醉了?”
“我从不喝醉。”沈怀霜定了定神,点到为止地放下酒壶。
“走吧。我听张德林说,你夜里总是睡不好。”沈怀霜又道,“别人的话都劝不住你。我是你的先生,如果我说,我要你按时休息,你愿不愿意听。”
“哦。”钟煜不咸不淡地笑应了声,这话听上去有着青年人的反骨,不太服气。
沈怀霜翻身落下屋檐,走了两步,他又被钟煜的双手拉住了袖子。
长袖坠在半空,影子落在照满月光的地上,两个人影又变近,一起穿过黑影重重的长廊。
白靴踏在地上,沈怀霜脚步很稳,从五步一黑影的长廊前走过,他像穿过了谁的前半生,从钟煜孤身久坐的长廊前走过。
这一处长廊,在这两年里,钟煜夜里累了,就喜欢抱酒坐在角落里。
冬日里,走廊里的风如霜刀,落在身上生疼,哪怕穿再多衣服,寒意透骨而来,等酒劲下去了,他才能感到片刻的松弛。
可沈怀霜回来了。
皇城内一景一物都不变,一切却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