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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爷仨翻墙到隔壁工地,连夜砌了一座临时的马厩,铺上稻草做垫料,拿前房主养鱼的石槽做食槽水槽。
然后将细干草铡碎,掺上黑豆和高粱,又切上一把胡萝卜丁,添到石槽里去。
从王谢堂前,到寻常巷陌,月亮如天马下凡一样的不习惯,马脸拉的老长,一脸嫌弃的咀嚼着食物。
怀安来回踱着步子,给它做心理辅导:“所谓’子不嫌母丑,马不嫌家贫’,啊,我们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条件很好的了,你去外面看看,如今是什么世道?权贵遍地走,马命不如狗!有这么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别马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连怀铭也不禁上前拍拍它的脖颈:“没办法,马各有命。随遇而安吧,伙计。”
回到堂屋里,爷仨挨了娘亲一顿训:“放着正门不走非要翻墙,深更半夜的生怕摔不断腿?!”
三人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总算换得娘亲消气。
“月亮怎么样了?”许听澜问。
“好的很,”沈聿道,“经过怀安一番谆谆教导,已经大彻大悟,决定痛改前非了。”
“是么,”许听澜十足认真的问,“能走直线了?”
怀安:……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怀安笑道:“至少它长得挺好看的,娘,等我大哥将来迎亲,骑上它,红衣白马少年郎,还不把我未来嫂子迷晕。”
怀铭想想那个场景,鞭炮齐鸣,鼓乐大作,品官长子聘妇,场面庄严盛大。
在一众亲友同窗同僚热切的目光之下,他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吉服,骑着一匹白马当街扭秧歌……
新娘是扛着轿子跑路的吧?
沈聿夫妻想到那个场景, 已经有点不想活了。忙对怀安说:“再议啊,再议。”
怀安点点头。
“还有,”许听澜又道, “眼下家里人手不够,刷马、打扫马厩这些活儿……”
怀安抢先道:“包在我身上。”
许听澜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吹牛,不许耍赖。”
怀安伸出小手指, 跟娘亲拉钩。
又盘算着要添置些什么东西,马鞍缰绳笼头这些暂时不用买,草料、黑豆还是从庄子里拿回来的, 撑不了几天, 什么都能省, 只有吃的方面不能省。
沈聿见他又兴奋得忘了形, 出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怀安张大了嘴,突然想起明天要上课。然后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回房洗洗睡了。
听见大哥在身后笑他。
老爹问:“你笑什么?”
大哥道:“我笑秋后的蚂蚱, 向来是蹦跶不了几天的。”
怀安:!!!
好生气, 但无法反驳。
怀安和怀铭各自回房休息,芃姐儿玩了整日,中午也没睡多久, 早就挂在沈聿身上睡得昏天黑地, 沈聿轻轻将她放在小床上。
“难为这几个孩子了,在老家呼奴唤婢养尊处优, 来到京城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沈聿叹道:“你公公脾气再爆, 也没让我扫过马厩啊。”
许听澜却说:“人处在什么境地, 就做什么境地的事。家里奴婢成群,他们当然可以呼奴唤婢, 家里人手不够,他们也要一起分担,不能因为年纪小就一味呵护。”
沈聿煞有介事的点头:“嗯,夫人教训的极是……”
满室静谧,光影昏昏,一颗烛泪冲破烛口滚落在铜台上,烛焰窜动,许听澜去剪灯花。
忽然身上一轻,竟被人打横抱起,多年夫妻,倒没有多少羞赧,只是错愕不及。
床帐一边缀着五彩流苏的如意香囊被他信手扯落,带下一片轻飘飘的帐子。
霜重风清,偶有几声虫鸣透过窗纱,昏黄绰绰的光洒在帐帘上,带来满室温存。
……
西长安街以南,向来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尤以一座朱门碧瓦的府邸最为显赫,只见匾额上三个烫金的大字:祁王府。
正殿面阔五间,是祁王殿下待客、读书、签押之所,此时夜深人静,殿内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守门太监在廊下值守。半夜三更,正是容易打盹的时候,两人半眯着眼睛靠在廊柱上。
忽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两人抬头一看,见是个孩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殿门前。
“呦,”两人一下子精神了,打躬行礼道:“世子爷!这么晚了,您还没安歇呢?”
孩童正是荣贺,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的衣裳,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衣黑裤。
“父王命我来取一点要紧的东西。”荣贺是祁王的独子,从小在王府说一不二,除了祁王和易王妃,还没人敢对他半个不字。
果然,两个太监心下一嘀咕,要世子亲自来取的,那一定是特别机要的东西。便丝毫不敢耽搁,一左一右打开沉重的殿门,点起两盏宫灯,为小主子照亮。
却见荣贺从袖中掏出一只麻袋,哗的一声抖开——是一只能把他自己装下的巨大麻袋。
太监看傻了眼。
接下来的一刻钟内,两个太监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