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第3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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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六月,沈老爷的最后一波儿孙也除服了,沈聿也接到了吏部的行文,命他回京复任。

本来家里要忙碌着收拾上京的东西,但因安江进入雨季,江上风大浪急,沈聿便发话再晚十日动身。

所以除了爹不见了以外,怀安觉得家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聿似乎心情不错,免了他几日功课,让他将自己的玩具、画册、各样不让别人碰的宝贝收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回了东屋,留下怀安一个娃对着一盏孤灯发呆,好不凄凉。又过了许久,郝妈妈才搬进来陪他同住。

次日,果然又是阴天。

铅云低垂,大雨倾盆,密集的雨点砸在房檐瓦片上劈啪作响,在檐下汇聚成一道道瀑布。

怀安盘腿坐在窗前,用萧瑟的背影对着忙碌的丫鬟们。

沈聿夫妇一前一后来到西屋,一些要紧的邸报和书信不能假手于人,要亲自处理。

怀安回头看看爹娘,娘亲穿一件蜜合色的短衫小袄,下面是一条玉石蓝的马面裙,老爹一身元青色的直裰,头发用簪子挽在脑后,显得闲适随意。

不知是不是换下了素色衣裳,两人的气色都不错。

见一向闹腾的儿子沉默寡言的坐在榻上,安静的吓人,沈聿不禁担心:“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怀安也这样问自己,他好像是患上了开学恐惧症。

两年多以来,虽然也要读书,但毕竟是在家里,又仗着年纪小,经常撒个娇赖个床,或者偷懒耍赖去找赵盼玩,一想到进了京城就要被送进私塾,起早贪黑、风雨无阻,他一个头有两个大。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窗外大雨,沉声道:“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

夫妻俩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你赋吧,爹娘听着呢。”

怀安翻了翻白眼,摇头晃脑:“肚里空空,心事重重,想到上学,脑袋发懵。”

许听澜双手叉腰,沈聿嗤的一笑:“还不错,合辙押韵。”

许听澜一瞪眼:“小孩子家家,不上学干什么去!数三个数把自己的东西收好。一!”

怀安不敢再作,一骨碌爬起来,收玩具去了。

……

十日后,打点好行装,辞别两家长辈,夫妻二人带着怀安、怀铭、芃姐儿、陈甍走水路回京。沈录与他们一路,再从京城出发去保定卫所复任。

因京城小院子局促,他们只带了李环夫妇,芃姐儿的乳母是不能带的,她是安江本地人,是良籍,不可能抛下丈夫孩子跟着去京城,惹得芃姐儿好一顿哭闹。

沈聿抱着她在船舱内转着圈儿的哄,哄了半个时辰才渐渐睡去。

高耸的官船在运河上飘了十几日。怀安看到沿岸农人顶着炽热的太阳在抢收稻米,看到船工喊着悠长的号子挥汗如雨,孩童挥着竹竿赶鸭子,渔民在撒网捕鱼……他们穿着破旧的短衫,用枯瘦的身躯承受着劳作之苦,而码头岸边的漕运官员则多是前呼后拥、大腹便便,用怀安的话说,活像挂在炉子里的大肚子烤鸭。

夕阳西垂,暮色暗淡,落日的余晖笼罩着大运河畔,夹岸柳荫,郁郁葱葱。船头伫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到了京城,可不许乱讲话了。”沈聿提醒儿子。

怀安乖巧的点点头。

小小一只穿着豆绿色的夏衫更显白皙可爱。他指着通州码头方向逐渐露出尖头的燃灯佛舍利塔,童音清脆。

“爹爹,京城!”

留京看宅子的下人自得到李环来信之后, 估算着主人家抵京的日期,每日都会派马车等在通州码头。两辆马车,一辆坐人, 一辆拉行李。怀安此时已经开始感受到什么叫“京城米贵”了,连马车都比老家的小了一圈。

沈聿扶着抱女儿的妻子先登车,然后将怀安拎起来抱上去。

马车碌碌,平稳的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

大运河畔可见一排粉墙细柳的园圃, 官道上尽是宝马香车,大抵是城内富人来此秋游,四处一派升平欢乐之像。

怀安扒着车窗朝外看去, 远处城郭参差可见飞檐重阁, 映衬着目下的繁华。他先前年幼, 从船上下来多是睡得不省人事, 这还是头一次认真观察这座光鲜喧闹的都城。

通州距京城有四十多里路要走,紧赶慢赶也要两个多时辰,眼下已是傍晚, 城门即将落锁, 定然回不去了,需要在通州馆驿住上一夜。

待一切收拾停当,沈聿带全家人来到一家烤鸭店, 相传这家的鸭子养在运河边, 捡食遗失在地上漕粮长大,肥壮美味, 跟城内的烤鸭味道不同。

不多时, 店家端上来一只色泽枣红的烤鸭, 怀安闻着扑鼻的香气眯起了眼睛,眼巴巴的等着小二将其片成薄片。

沈聿用鸭肉蘸上酱料, 在放葱丝,黄瓜条,用薄饼卷起来,先递给忙着照看女儿的许听澜,然后才是怀安。

芃姐儿哪能受得了烤鸭的香气,扒着桌沿张开小手,不断重复一个字:“要要要……”

怀安瞧不过眼,夹了一片鸭肉去皮,在白水里沾了沾,小心喂到妹妹的嘴里。

许听澜用臂肘碰碰丈夫,然后看着怀安欣慰的笑。

芃姐儿品尝到了人间美味,蠕动着小嘴眯起眼睛,吃完又缠上了怀安,一口一个:“好嘚嘚,再来!要要要……”

怀安心都化了,有求必应,原来这才是当哥哥的感觉。

全家人美美的饱餐一顿后,带着十几日舟车劳顿的疲乏,回到驿馆没过多久就熄灯睡了,连芃姐儿都只起了一次夜。

次日起了个大早,再次起程往皇城进发。

芃姐儿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昨晚住在驿馆,还以为已经到了目的地,谁知一大早又把她拎上马车继续赶路,绷不住了,委屈的哇哇大哭。

怀安一路都在唱儿歌哄她,唱的嗓子都干了,许听澜怜他辛苦,频频将水囊递给他润喉。

从永定门进入外城,行进的马车忽然刹停,怀安坐不稳,手里的水囊剧烈一晃,泼了一脸一身,前襟裤子全湿了,幸而是夏天,不是冰天雪地的隆冬。许听澜赶忙掏出手绢帮他擦脸擦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