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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宁珣径直去了温太妃处。沈澈只说了药枕二字,但已经足够了。他叫御医看了先帝还在时用的药枕——同当年他母后用的一模一样。
药枕本身自然没什么问题,否则也不会一直无人察觉。御医们对着这药枕一筹莫展,不明白太子为何笃定其中有问题。
直到一个新上任的小御医斗胆仔细闻过,才发现其中玄机——药枕里用的都是些补气活血的良药,可用量和配比却十分刁钻,若不是他家中老父专研此术,连他也发觉不出。
那药枕用的时间久了,平日里倒是没什么,甚至大有裨益,然一旦突然碰到什么摧折心肝的大事,急火攻心,大恸之下本就体虚,这经年累月攒下来的心火,便足以要人命。
譬如突闻齐将军噩耗的皇后,譬如突闻太子死讯的皇帝。
宁珣带人过来时,温妃便猜出是东窗事发。宁勉死后,她本也没了盼头,一天天数着日子熬罢了,是以并不惊慌。
近些日子她有些怠懒,不想再招供一般去解释,当年她是如何“不经意”将齐将军被召令害死的消息陡然透露给皇后,又是为何千方百计置皇后于死地。
也没什么特定的原因。
娴贵妃出身镇国公府,这样的出身,位份和荣宠她比不得便罢了,可为何明明她与皇后的出身相差无几,入宫后却是天壤之别?
她咽不下这口气。
何况当年若是圣人不瞒着皇后,肯循序渐进好好同她说明此事,单凭那药枕又有何用?
不过这些,她都懒得说了。温妃看向疾步走来的宁珣,转过头去,头一回跑得这样快——而后在宁珣眼前,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只给他留了一句:“轮到你来做这孤家寡人了。”
没两日,太后薨逝。
太后也是受累于那药枕,身子骨本就不好,自打先帝驾崩,便彻底垮了身子。
熙宁自大婚夜得知自己不过是沈澈随时可以抹杀的,连棋子都称不上的一件摆设后,便对沈澈死了心,跟在太后身侧。
而今太后薨了,二皇子也早便没了,熙宁自知失了倚仗,竟也随着太后去了。
这几日宁珣情绪一直低沉,衔池看在眼里,却不知是为何。
兴许是这段时日死去的故人太多?
可这些人同他们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她以为宁珣不会受这些所扰。
直到怀和偷偷来了一趟,她才明白过来。
当夜,宁珣又留在书房,将封后大典的相关事宜最后细细查过一遍。
怀和替他磨着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宁珣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殿下,沈世子身亡的消息,不如还是同姑娘说了吧……”
宁珣放下手中笔,只望着他,一言不发。
怀和腿一软,当即跪了下去,还未请罪,便听一阵轻快脚步声响起。
衔池提着食盒迈进来,瞥了怀和一眼,示意他先走。怀和忙不迭退了出去。
看出两人之间的猫腻,宁珣心一沉,手不自觉握紧:“你已经知道了?”
衔池瞪他一眼,“当初说好了,不欺不瞒,罚我罚得那般狠,而今你自己倒是食言了。”
她打开食盒,取出里头炖得软烂的绿豆莲子鸽子汤,摆到他面前,“去火。”
宁珣一时却没有动作,只抬眼望着她,罕见地有些犹豫:“你……”
“我生气着呢。”衔池握住他攥紧的手,宁珣下意识配合地松开手,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挤进他指缝间,扣紧。
“罚你什么好呢……”她突然凑近,重重咬了他下唇一口,又向后稍稍拉开距离:“罚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宁珣轻轻笑起来,眼神仍沉着:“这算什么责罚,分明就是奖赏。”
衔池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轻声道:“你不是你父皇,我也不是皇后娘娘。阿珣,我们不会的。”
“我们不会分崩离析,你也不会是孤家寡人。我会永远陪着你,从生到死,这辈子,下辈子,直到永恒。”
他拥着她的手一紧,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
她喜欢他抱她的力度,不留丝毫缝隙,贴合而赤诚。
衔池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头发玩儿,半晌,听见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应了一声:“好。“
正和二十五年秋,太子宁珣即位,改年号为景元。
在新帝授意下,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合而为一。
宁珣牵着衔池的手,一着玄底金纹冕服,一着凤袍凤冠,并肩登上祭坛,告列祖列宗,拜天地社稷。
底下山呼圣上万岁、皇后千岁,衔池下意识转过头去,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恰如过往无数回。
宁珣握紧她的手,笑起来。
山河浩荡,百年一瞬。
作者有话说:
至此正文就告一段落啦~感恩小天使们不离不弃,陪衔池和宁珣走到这里。
他们二人之间,是注定的缘也好劫也罢,每一环都是因果中的一环,但是只要两个人坚定不移地向对方走去,哪怕负重万千,也终有一刻,会将陈因旧果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