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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谢镜颐忽而爽朗一笑:“陆鸣兄,快快有请。”
方柔也应声转过头,笑着对陆鸣问声好。
萧翊先后脚踏进门来,跟随在陆鸣身旁,面色如常地朝谢镜颐行礼。
谢镜颐心中藏不了事,当即跌下脸来,惹得陆鸣狐疑地望向他:“静颐,何事?”
方柔忙打圆场:“师兄许是站得累了,要不都一块儿上楼去,下边有我看着。”
她朝谢镜颐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缓下神情,敷衍地应了几句。随后拉着陆鸣的胳膊,热情地邀他一同上了二楼。
萧翊似笑非笑地望着方柔,她别过视线,垂眸看账本。
他语意轻快:“见过东家。”
这回他倒极为识时务,克制守礼,惹得方柔心底毛毛的,不由起了阵不安。
偏巧是此时,陆绵忽而提着鸟笼子从后院走来,方柔皱眉:“绵哥儿,你去哪?”
陆绵先朝她问好,随即笑嘻嘻地对萧翊道:“翊叔来啦?你先前教我的那招隔空点穴真奇!快快,咱去后院,你再多教我几招!”
说着,他忙拉过萧翊的胳膊,关系似乎十分亲密。
方柔只觉奇异,萧翊不过才入镖局,竟能让陆鸣夫子俩对他这般信任无隙,尤其陆绵,一口一个叔叫得比谁都亲。
她一转念,又想起当年萧翊被她救回宿丘山,好似也同样在数日内就取得了师父和师兄的青睐。萧翊,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魄力……
她没喊住陆绵,又怕萧翊去后院跟乘乘单独见着面,忙搁下账本提裙跟去。
只听萧翊道:“学武不得贪功冒进,你才练得皮毛就自鸣得意,如此怎能成才?”
陆绵嘿嘿一笑,受了教训,只得将注意力放到那只雀鸟上。
方柔到了后院,没见着乘乘的身影,心间松了口气,暗道她不知又跑哪儿疯去了。
她一叹,转身之际,听萧翊问:“这雀鸟因何受伤?”
陆绵三言两语交代了缘由,又再夸耀了一番萧翊教他的功夫,萧翊却只说:“它伤愈之后如何安置?”
陆绵下意识道:“养着呗!我和乘乘轮番照看。”
萧翊道:“你又知这雀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方柔脚步一顿,心间微震。
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萧翊只抬眸遥望远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方柔惊慌失措地回过身,提步继续朝前。
萧翊的声音由近推远:“放出笼子,由它自己选是走是留。”
帘子微动,方柔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回到大堂,又有新来的镖师与她问好,方柔魂不守舍地露着笑,逐一回应,一时间心神不宁。
下意识再抬眸,只见萧翊已慢慢悠悠地登上楼梯,她旋即垂首。
萧翊只当不察,他转上二楼的那刹,余光瞥见方柔细白的脖颈,喉结微动。
他随其他人坐下,酒菜很快传上桌,陆鸣点了数,人齐开席,一时间热闹非凡。
萧翊不随陆鸣坐主位,被几位热心肠的镖师拉到一旁。
先听了几句闲话,忽而走神,后来不知谁为何提到了方柔,萧翊原本神思不在此间,兀然落地,一字不漏听得比谁都认真仔细。
“真心话,方娘子的模样的确十里八村都挑不出第二样。可惜了,就是寡妇还带着娃,不然我还真想说服我爹妈来向谢镖头提亲。嘘,咱兄弟间私下说说便好……”
“你想得美,你那三瓜俩枣还想娶方姑娘,你也不照照镜子……更何况,人穆大公子早已放了话非她不娶,论财力,你兜里的钢镚还不够人打赏叫花子。”
“嘿,我说这事也悬。穆大公子再属意也没用,他在家不主事,又是三代单传,爹娘没一个省油的灯——能答允让方娘子入穆家高门?”
“那不一定,穆家就这一个儿子,自小宠得没边儿,哪怕要天上的月亮也会答允。何况就是一个姑娘,正妻不好当,给个侧室绰绰有余……”
镖师大多喝了些酒,说起闲话口无遮拦,听得萧翊怒从心起却不好发作。
他暗自在桌下攥拳,力气之大迸得青筋布起,本打算将注意挪开,谁料有人忽然点了他:“萧兄弟,你说呢?”
他甫一回神,冷着脸扫了一圈众人,寒声道:“方娘子嫁谁不好,去给穆家做妾?我看宁江也没人配得上她。”
众人噤声相觑,自讨没趣,又一时不解萧翊怒从何来。
他言罢也是一怔,忽而醍醐灌顶那般……他当下听得所谓正妻侧室之论已恼怒非常,遑论彼时方柔亲耳听他说只给她一个妾妃之位,更口口声声责怪她在作闹争宠。
她要的不过是一心一意的对待,于方柔来说,哪怕先前无名无分,可她也心甘情愿跟了他那样久,安安静静在王府过日子,只要他陪着她就好。
她从没闹过,更没找他讨要赏赐荣誉,一切矛盾的源头都是,她得知他与沈清清早有婚约。
她要的是萧翊专心对待,而非所谓争抢正妃侧妃之位……
他践踏了她这份真心,还将她牢牢困住,认为她生出离开的念头是大逆不道。
萧翊醒悟过来,并非情爱在何处,恩典就在何处,他大错特错,一时怔然无措。
他腾然间站起身,又察觉众人的目光忽而落到他身上,皆是疑惑不解。
这便沉声解释:“我不胜酒力,先去缓缓,师兄们继续尽兴。”
陆永镖局没有劝酒的恶习,这边风俗外放坦荡,不愿意喝没人强迫,众人只调侃了几句,暗道萧翊方才应是醉酒说了胡话,由此并没将他的反常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