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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睨了她一眼, 知晓当下无论如何与她说不通。方柔瞧着柔和, 可骨子里的确有些固执, 某个角度看去与萧翊并无二致。
她逼得狠了,怕这女子做出些极端的行径,反而不好收场。
就须得怀柔,姿态绵软,让她失去戒备,最好能起一些旧意,恰时想起二人先前的好,说不准哪日松了口。
太后对她怀着些慈悲,虽知晓她重回京都心里不快活,可眼下朝堂稳固才是重中之重,萧翊为她昏了头,不理皇帝百般劝阻,竟一鼓作气篡夺天子的权力,非要达到心中目的。
结果呢,达到了又如何?
找回来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傀儡,绑在身边,无论日后能想透彻虚情假意求自保,又或者如同当下冷面相待恶语相向自讨没趣,他又能舒心到哪去?
她得出面稳住朝局,让皇帝养好身子彻底无恙,平息怒气,令萧翊心甘情愿退下、认错,求兄长的责罚,好好思过,看清楚他近日的所作所为有多荒唐。
至于方柔……莫说萧翊,眼下她也不会轻易让方柔再起偷跑的念头。
太后面色沉静地饮了口茶:“你与哀家说这些毫无意义,方柔,你心底清楚,你有太多软肋被萧翊捏在手心。莫说远在丘城的亲人,他们倒是能逃,那裴昭呢?”
方柔五指一颤,太后说到了点子上。她现如今还能尽量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沉下心与萧翊斡旋,全因她牵挂着身在天牢的裴昭。
这是场无妄之灾,无论裴昭是什么身份,她如今对他又存着什么样的情思,方柔都觉得她亏欠裴昭,只怕以性命相抵也难偿还。
太后见她有所反应,心如明镜,又缓声道:“你好好待他,事情仍有许多余地。”
她又上下打量了方柔一眼,已猜到几分:“方柔,你心知肚明,怎样做能让自己过得好些,身边的人日子宽松些。”
太后缓缓起身,似乎不打算再与她多说。秦嬷嬷应时出了屏风,跟在太后身旁。
方柔起身行礼,她才听见太后又语重心长道:“既然斗不过,不如过得体面些。”
太后步子一顿,稍稍侧过脸,动了动嘴角,“天无绝人之路。”
言罢,那宫女推开殿门,太后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
方柔怔然允诺,心中砰砰直跳。
太后踏下石阶,萧翊朝她行礼,她冷着脸从他面前快步而过,捎带起一阵冷意,只扔下一句告诫:“你如今只是个摄政王,好好做到你的本分,休得胡作非为。”
萧翊没说话,送别太后,一个转身跃上石阶,不让方柔有一瞬独处的机会。
方柔这才稳了心神,萧翊走路带起一阵风,手腕又被牢牢捉住,将她吓了一跳。
她慌张地望着萧翊,不知自己这幅模样楚楚可怜,眼眸泛着水光,虽是明晃晃地写满了惧怕和紧张,可萧翊爱得紧,恨不得将她揉进心底好好疼惜。
方柔扭着腕子,那圈皮肤因萧翊用力过猛已起了红,此刻更觉闷疼。可她咬着牙没吭声,跟紧萧翊,好让那牵拉感消减些。
何沉独自进了屏风之后,不多时,殿外进来两名嬷嬷,方柔眼熟,是王府的老人。
他在内与她们交代了几句,方柔没听真切,应是留人在此照顾皇帝。
交办好差事,何沉又出了殿外。
萧翊这才拉着方柔出了院子。
冷风骤然吹起,天际遥落一片雪,正落在方柔的肩头。
萧翊顿了顿步子,他凝视着那片很快消融化开的雪,不知为何想到了前去行宫那日,他远远瞧见方柔撩了帘子,满心欢喜地望着天边落雪。
她仍会笑,笑得明媚灿烂,可再也不是对他。
萧翊眸色一沉,还是抬起手指,轻轻替方柔拭去那阵凉意,最后按着她的肩。
方柔低垂着头,忍耐中却听萧翊低低一叹,手里的力道松了些,方柔的腕便没那么疼。
他牵着她朝外走,步子迈得小,方柔能慢慢跟上。
萧翊带她出了乾康宫,绕过一片冰湖,行至一处稍小的宫殿外。
方柔下意识抬头,上书景宁宫,萧翊直接带她踏了进去。
宫里有内官在洒扫,见着萧翊,俱停步行礼。他们脚步不停,直接进了殿内,有位宫女上前看茶。
方柔不经意地转头瞧了一眼,霎时又怔了怔。
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庄子见过的大丫鬟阿妩。紧跟着,春桃自殿外进来,手里端了些点心,谨慎地放在桌上,随后与阿妩退到了一旁。
方柔便明白了,萧翊这是不打算再让她回王府,他要将她锁在深宫高墙之中,从最开始就扼制她可能外逃的机会。
他慢条斯理地端了杯子,“都是跟在你身边做过事的,得你心意。宫里一应俱全,你需要什么就跟丫鬟说,她们知晓怎么做。”
“我今后需常留在宫中,既然你先前抱怨时常见不着我,那便与我一同住在景宁宫,如此日夜都能相见。”
方柔不语,坐在凳子上,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她摸不准萧翊的心思,又或者说,她如今对他一点也不再好奇了。他去向何处,做了何事,见了何人,其实与她无关,听进耳朵里,下一瞬便忘了。
见与不见又如何?两人相顾无言,比先前困在西辞院还要折磨。
萧翊耐着性子,忍着不悦,由她冷若冰霜地摆出漠视的姿态。他还主动示好:“尝尝?都是你从前爱吃的。”
方柔一抬眼,瞧见那白花花的奶糕,心中忽而起了一阵恶心。
她别开眼,皱着眉不去看萧翊。
他终于忍不住攥紧了拳,深深一叹,情绪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何沉正是此际候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