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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按住儿?子这一举,在裴彦眼中无异于默认与示弱。
他放声大笑,得?意又畅快。
“是啊,我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我,我的母亲,都因你们这些畏惧皇权的胆小鼠辈,受了太多的委屈!可笑我这些年来,竟然还将自己的仇人视作恩人!裴静,你要我跪裴家祖宗时,心里难道就不虚吗!?我唐唐皇室血脉,贵你裴家牌位,你们受得?起吗!”
最?后?这一句,令裴家父子彻底安静。
可裴彦在短暂的畅快之后?,心头再?一次涌上痛楚与委屈。
若非机缘巧合,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并非被裴家善心记名的孩子,而是裴家媳妇所生?的先皇龙裔!
当年,先帝因病重,群医无策,所以请了当时已嫁入裴家,却以医术高超闻名的太医令女?乔氏入宫伴驾侍疾。
谁能想,皇帝一身?病痛还能有精力?御女?,竟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将乔氏占为己有,若非她的夫君裴晰,也就是裴静的亲弟弟质疑要找回妻子,加上乔氏本人宁死不屈,乔氏的下半生?,可能真?的就被先帝乔装改姓困在了宫内。
后?来,在某个深夜,乔氏被送回出宫,可没想到,裴府却不再?认她这个媳妇,又强迫裴晞与乔氏和离。
乔氏身?心俱疲,不想再?看?到丈夫夹杂在自己与家族之中,便主动?请去,对外宣称外出行医,实则找了个隐蔽之处落脚藏身?。
然而,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乔氏有孕了。
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宫中是什么态度暂且不提,但裴氏连皇帝用过的女?人都不敢收容,又岂敢将这个孩子认作裴家孩子来养呢?
于是,裴家做了一件十分?阴损的事情,他们趁着乔氏不备,将还偷走?,回来称孩子已经扔进?山涧喂野狼,乔氏大受打击,没多久就死了,裴晞的孝心,也在妻子死后?磨损的差不多,为她殉了情。
但其?实,裴家并没有真?正弃这个孩子于不顾。
他们暗中留意,看?着这个孩子被一个农户带走?,只是这孩子命途多舛,没多久养父养母也死了,他不得?不开始颠沛流离四处乞讨求生?,孤苦可怜。
直到他十二岁时,裴家假仁假义出面,以与他有缘为由,把这个孩子重新接回了裴家,取名裴彦。
那时候的裴彦还很?小,并不知道这些肮脏的恩怨纠葛,甚至一度将裴家视作恩人,他努力?读书,承袭裴家清高的门风,力?求做一个见闻广博的清君子。
可没想到,真?相一朝揭开,竟是如此不堪与残忍。
“伯父,你们裴氏一门自诩清高,最?恶结党营私,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明明已经把握扔出去了,又为何要把我接回来?”
裴静没有说话。
裴彦笑着摇摇头,揭穿了他的心思:“其?实你们不说我也大致明白,先帝、我的父母,甚至当年宫中对此是略有耳闻的人都已经被处理。你们早已与宫中的人达成了默契,选择牺牲我。但在此之余,裴家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总要防着被宫中灭口的风险,再?握一枚棋子在手上,所以你们选择把握找回来,我说的,对是不对?”
裴静冷冷的看?着裴彦,好半天才道:“谁,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事?”
裴彦仍是笑:“我已说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裴家做了如此缺德的事情,难道还指望能瞒一辈子吗?”
裴雍反应也快,紧紧盯住裴彦:“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裴彦的目光变得?幽深:“其?实我只是想说,裴家的养育之恩,三郎没齿难忘,但若我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有违裴家门风的事情,以我与裴家的关系,你们真?的能置身?事外,洗清干系吗?”
裴雍听得?血气翻涌,真?想上去再?给他一拳,结果再?次被裴静按住:“你老实些!”
“这就对了。”裴彦对裴静的态度非常满意:“不愧是伯父,就是比二兄长这样的年轻人要更家高瞻远瞩,无论我现在在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而我若是倒了,裴家偌大门庭,一个也跑不掉。所以,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而三郎要仰仗伯父与二兄长的地方,还有很?多,至于二兄长……”
裴彦看?向?裴雍,舌尖舔了舔刚才被他打中的脸颊内壁:“刚才那一拳,且算是二兄长对三郎的教导,但此后?,二兄长若还这般沉不住气要对我动?手动?脚,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待裴彦说完,裴静和裴雍好半天都没回音,裴彦点点头:“看?来伯父应当是不打算让三郎来领这个罚了,既然如此,三郎告退。”
他刚转身?,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看?向?裴静父子:“对了,至于我刚才说的话,伯父和二兄长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裴家已是骑虎难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是想当成事后?的功臣还是败落后?的阶下囚,不妨用这个晚上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裴彦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裴彦身?影,裴静那口强撑的气也骤然散卸,整个人失力?跌坐在那个本要裴彦罚跪的蒲团上。
“父亲……”裴雍吓坏了,连忙扶着他慢慢坐下。
裴静抬手捂脸,仿佛陷入了极度纠结的境地:“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裴雍此刻也满心疑问:“父亲,三弟他不是……”
裴静竖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裴雍一颗心沉到底:“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裴静放下手,神色沧桑的握住裴雍的手:“二郎,今夜之事,只有你知我知,从此刻起,你不可教第三个外人知晓此事……”
因前?一夜饮酒过多,李星娆次日醒来后便向宫中送了消息,皇后从?慧姑姑那里收到消息时,刚好李婉等人随自己的母妃来给皇后请安,顺道?询问永嘉帝的病情,也知道了长宁身体不适告假不进宫的事。
当着众妃嫔公主的面,皇后倒是毫无遮掩,笑?容里满是无奈:“这孩子当初说要为陛下侍疾,本宫还与陛下打赌,看她能坚持多久,没想到倒是超出本宫与殿下的预期,坚持了好些日子。”
“不过长宁这孩子始终活泼难定,不像二公主这般沉稳定性,德妃抱恙多时,都是你在旁照料。”
李婉被点名,连忙站出来:“娘娘谬赞,这些都是婉儿身为人女的本分。”
皇后:“二公主的孝心,满宫无人不知,本宫又何?来谬赞呢。听?闻前?些日子陛下病重,婉儿也曾想床前?侍疾,但本宫觉得,一来你要照顾德妃,二来陛下需要静养,身边留不得太多人,会影响静养。不过,陛下近来恢复的不错,你们此前?心里担心的,也可择日去探望。”
从?皇后宫里出来,除了德妃母女神色淡定,其余人神色各异。
李星娆从?前?就有皇后和太子联手兜底保护,以?至于嚣张跋扈,谁的面子都不给,现在永嘉帝卧病在床,太子威势更是节节拔高,对?于李星娆这种侍疾中途还能跑路的行径,皇后竟也不遮掩了。
能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维护,不过是仗着太子威势,旁人不敢胡言乱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