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和盛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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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哄烦了,说每次都是我哄你。

你不能期待生活和童话一样,我给不了你童话,但是真爱,我就放这儿了。

我爱你。

你不能因为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和差异,就觉得我不爱你。

这部电影,第一遍是她自己看的,第二遍是她拉着宗政航一起看的。

她觉得这片子拍得好棒。不管年轻时怎样相爱,结婚生子十几年,多潇洒的男女都会变成这样。柴米油盐,孩子房子,吵架和好,偶尔做爱或者干脆和别人做爱。

当然,当代夫妻比起维持婚姻,可能性更大的结果是离婚。

在这个时代,从一而终就像奇迹。

可她还是忍不住幻想和宗政航结婚会怎么样,最后离婚收场也无所谓。

她想和他往永恒的方向奔赴,就算不能抵达终点,至少她无所畏惧地交付全部的柔情和信任,用尽一切方法努力过。

人不可能真正忘掉爱过的人。

可就是回不去了,那些伤害真实存在。

每次看到他,心脏都会紧紧收缩。大脑想要埋葬互相折磨的时光,身体却还记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他施加的痛苦与羞辱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就像离婚协议书里那些退还给他的钱。

宗政航来到家庭影院时,电影已经放完了,字幕滚动,屋里光线太暗。

微弱的光芒足够让他走到巫雨清的身边,足够他看清她的轮廓。

不知道是什么电影,让她这么严肃。

“我不可能再一次爱上你。”她说,“我的人生要往前走。我们不该再有交集。”

“爱不该是畸形的。合适的人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不需要用权力捆绑。”

银幕终于熄灭,他们所处的空间一片漆黑。

“我不该那样对你。”宗政航说。“很抱歉让你受伤,我希望能够弥补和挽回。”

她不在的时候,每一份快乐都有漏洞,把他漏出去。每一次成功都有缺憾,他在掌声与祝贺的人群里寻找她。那些面对着他的所有笑脸里,少了一个人,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你不能离开。”

虚伪的歉意。她想。

“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我,就该让我决定我的未来和我的生活,把你剥夺了那么多年的东西还给我。”

黑暗里,沉默如同呼啸的山风。

无需宗政航开口,她就能明白,所谓弥补和挽回就是这些年来她过的生活:待在他的身边,笑纳他给的一切。

“当初我死得确实有点惨,但还好,来不及觉得疼就结束了。遇害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也应该往前走,宗政航,别活在过去。”

“过去的我们……”巫雨清哽住,没有泪意,她只是想到了那些时光,“没必要延续到现在,也不可能延续到现在。”

“现在的我很好,做着喜欢的工作,取得很好的成绩。”

“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也没什么可挽回的。”

她想到另一个宗政航。她还是没有习惯,总是把他们分开看待,尤其是说话的时候,仿佛她的丈夫有两个人格。

“我受伤住院的时候,你一直在联系名医为我治疗,把病床上的我照顾得很好。这些就算你的赔罪。”

她在黑暗中说着分手宣言,好像这些话是她最后给他的东西,说完就能走。

她总是这样,善于忍耐,有着远超常人的韧性,从不恋战,绝不回头。

宗政航的喉结滚动,听到这些话心里翻滚着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清楚的是,自己为什么爱她。

容貌与才华当然有着占比,但起着确定性作用,让他一次又一次沦陷的,是她的人格魅力。

舒适与华贵留不住她,伤痛和苦难打不垮她。她的目标,千难万险也要完成,她的目的地,爬也要爬过去。

烨烨生辉的从不是她的肉体,而是她的信念。

相处过就能感受到,感受到就再也忘不掉。

“今年出专辑吗?还是想拍电影?”他问,“有什么项目想要完成,但没有足够的资金或者合适的人选?”

生硬的转折,巫雨清却能t到宗政航的意思,他不会再阻挠她的事业,反而会帮助她在工作上心想事成。

“用不着,对于表演我没有野心。至于音乐,你更帮不上忙。”好听就是好听,难听就是难听。以后过气也是正常的,观众喜欢新鲜的面孔和年轻人,大不了转幕后。

“我不明白,强迫别人有什么快感。和一个不爱你的人生活有意思吗?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你到底在犟什么?感情的事怎么能勉强?喜欢我这个类型的话,全中国做音乐的、混娱乐圈的女人数以万计。”

巫雨清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宗政航。现在的宗政航是有两世记忆的人,换别人试一试的说法,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说法,他肯定试过。

试过之后还是选择她。

她真是有够倒霉。

“你需要一个防沉迷系统。”她下定论。

宗政航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牵着妻子的手离开洞穴一般的家庭影院。

“巫雨清防沉迷系统?”当他们来到走廊,宗政航接话。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你倒是和心理医生不谋而合。”

他什么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病?

哪个他?还是他们融合后一起去看的?

看了多久医生?疗效如何?

宗政航仿佛听到了巫雨清脑海里一连串的疑问,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力度和疼痛只有一线之隔。

“医生和吃药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勉强你,和你生活就不会充满幸福,就不再犟,就喜欢所有弹钢琴、读中文系的女人。”

“是这个意思对吗?人的意志和感情可以通过谈话、通过药物改变。”

他不想告诉她这些,他不想提她离开后他过着怎样的日子,可她天真的理所当然的话刺痛他。

“你最好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是我们不可能分开。我没有活在过去,也没有妄图回到过去。”

“谁都不能带走你,哪怕是你本人也不行。”

“连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离。我已经布置好了,我们两个没有谁能独活。”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不会独活超过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