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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 已至三月中。
春阳笼罩, 已稍稍浓烈起来了,风吹到脸上, 也有了春暖的气息。
军营里,一群人正在击鞠。
是仆固部里的几个胡人和军中的几个新兵在互抗, 双方骑在马上, 抢着以杆击球。
场中马蹄翻飞,泥土飞溅,双方谁也不让谁。
仆固京和仆固辛云在场边看着,到精彩处, 时不时抚掌而笑。
他们部族原本脱胎于突厥,善战一族,尤其喜爱待在军中地方。
在瀚海府待了快半月,这两日才算是彻底将牲畜买卖的事给敲定了,他们放下了一块心中大石, 便又常随着伏廷出入军营。
仆固辛云看了一阵, 想起来, 今日他们先到了, 却还未见到大都护现身。
紧接着,就听见车马声,转头看去, 一队近卫护送着一辆马车驶来。
大都护贴车打马, 身旁跟着的是罗将军, 还有都护府里见过一面的少年。
她看了一眼便知道, 来的是谁。
秋霜打起车帘,栖迟自车中下来,新露立即将手里的一件薄披风为她罩上。
栖迟左右看了看,营帐铺陈开去,竟一眼看不见头,至远处,一丛一丛,就如开在北地上的白花。
在府中待了快有半个多月才有机会再出门,却是第一回来伏廷的军营。
李砚自马背上下来,感慨:「姑父的军营竟这么大。」
她听了莞尔,似乎每一次见到这男人的兵马,都会被震慑。
伏廷鬆了马繮,看过来:「跟我来。」
她跟上去:「今日怎会带我来军中?」
他脚步不停:「怕你闷坏了又跑出去,还得再救你一回。」
她斜睨一眼他背,想起了被突厥女掳走的事,暗自气闷无言。
伏廷说完回头看了她一眼,瞥见她脸色,只觉好笑。
至中军大帐,他站在门口,揭了帘。
栖迟走入。
帐中陈设简单,两侧竖着兵器架和地图架。
最里面摆着一张旧榻,搭着他的衣物。
光这般看,可一点看不出来这是个大都护的大帐。
帐门外,罗小义唤了一声三哥,伏廷走了出去。
场中一阵人呼马嘶,正抢得激烈。
仆固京祖孙俩一见到他,就过来见礼。
有什么朝眼前飞了过来,伏廷手一抬,接住了。
是他们击鞠的球。
他把球丢了回去,拍了两下手。
仆固京道:「大都护何不上场一展身手,这本也是军中演武的把戏。」
「祖父说得对。」仆固辛云附和。
击鞠本就是自军中演练而生的,伏廷是个中好手,但他早已不大耍这些了。
刚要拒绝,却听罗小义道:「三哥,要不就耍一场,我看世子已有些摩拳擦掌了。」
李砚正盯着场中,闻言脸红一下:「小义叔莫要取笑我了,我是在看规则罢了。」
伏廷看过去,李砚眉目与栖迟有些相似,特别是脸红那一下,神情也很像,他心说真是一对亲姑侄。
他问:「你想不想上?」
李砚说:「我没击过。」
「想,还是不想。」
他犹豫一瞬,点了头:「想。」
伏廷紧袖:「那就来一场。」
罗小义掏出根带子为李砚绑袖口,一面笑道:「你姑父疼你吧?」
李砚嗯一声,想着姑姑的话,要对姑父好,姑父就会对他好。
可他觉得自己幷未替姑父做过什么,姑父对他也不差。
……
栖迟在帐中坐了片刻,听见外面一阵山呼声,便走了出去。
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与她说着方才的情形——
「家主,世子下场去击鞠了。」
「是大都护领着去的。」
栖迟一直走到场边,果然看见他们已在场中。
李砚拿着杆,在马上被风吹着,脸上红扑扑的,谨慎地左躲右挡。
伏廷就在他后方,衣摆掖在腰间,杆拎着,替他挡了一下,一杆击中了球。
众人又是一阵呼声。
栖迟看得有些入神。
击鞠在贵族中也很盛行,倘若她哥哥还在,一定也开始教李砚耍这些了。可终究连骑马,他都是在北地学熟的。
没想到,伏廷愿意带着他。
在知道那件事后,他还愿意带着他。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伏廷,閒散又随意,身在马上,如在平地,手中一杆,如握千钧。
好一会儿才回神,是因为听见了姑娘家的声音。
栖迟找了找,才发现场中还有仆固辛云在,原来她也下了场。
罗小义在场门边站着,两手拢在嘴边朝她喊:「小辛云回来吧,你也不看看今日在击的是谁,待会儿可别输到哭鼻子!」
大家都笑起来。
她驰着马挥着杆,有些生气:「我可不至于输不起。」
罗小义怕真把小姑娘逗哭了,连连摆手:「好好好,不逗你了,你专心击就是了。」
伏廷纵马,一俯身,手臂一抡,击球如飞。
「李砚!」
本以为李砚要接不到了,没想到他反应很快,自前方马一横,一挥杆,竟击中了。
伏廷接了他一杆,击鞠入门。
又是一阵呼声。
他勒马看向李砚:「不错,习了武还是有用的。」
李砚头一回得到他夸奖,笑起来:「谢姑父。」
伏廷调转马头,看见了场外的栖迟。
她迎风立着,披风翻飞,眼睛落在他身上,脸上若有若无地带着笑。
他对这笑不陌生,曾经教李砚骑马时她也是这般笑的。
他低头一笑,转头唤:「小义。」
场中暂停,罗小义走进来。
他将杆抛了过去:「你来吧。」
罗小义接住:「成,我来替三哥。」
仆固辛云问:「大都护不击了?」
伏廷嗯一声,打马离场。
栖迟离得远,幷未听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人都停下了,伏廷已要离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