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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人,”沈延截住他的话,“劳烦您审一审,看他们东家何在。沈某去去就来。”
“诶沈大人……”肖平越的话还没问出口,却见沈延已经大步跨出去,分开人群跑上了楼梯。
嗬,什么晚辈的姿态,什么对他的敬重,都是放屁。
二楼的房间众多,沈延看到方才那人是进了最挨着楼梯的那一间,他担心她就是他心里惦记的那个人,箭步如飞地往楼上跑。
柳青此时正在那间房里,解开最后一颗上襦的扣子。
她如今还穿着胖姑娘给她的襦裙,头发还散着,可这大堂里除了沈延还有这么多衙门的人,她要是此时被人认出来,想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她之前躺在麻袋里,被胖姑娘的哥哥留在了地牢里。听他和地牢的看守说话的意思,他要去楼上找老鸨,让老鸨下来看看她的模样,再谈价钱。
她那时也不知是身处地牢的何处,不过听声音,周围挺安静。她便将之前抓的耗子放出来,让它将麻袋咬出个小口,她再伸出手去将绑麻袋的绳子解开,把自己放出来。
她当时想,大不了等那男人和老鸨来的时候,她就说她是实在闷得喘不过气,求别人给她放出来的。不论如何,也总比一直被困在麻袋里,不知周围的情形要强。
等她从麻袋里出来,才发现那是个净房,此时正好没人。她想着反正她暂时逃不出去,不如去瞧瞧旁人都关在哪。可就在那时,她听到不远处石阶上杂乱的脚步声,似乎还下来了不少人。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个显然是沈延。
她一时不知该躲到哪,就干脆缩在净房里。好在沈延只是去旁边的隔间找过她,并没有来净房。等沈延走后,几个穿着便装的差役来通知她们得救了,让她们尽快收拾利落,随他们一起出地牢,到青楼外去候着。
她自然是不能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否则她这副样子,迟早会被认识的人撞见。好在那些差役都只当她是个拐来的女孩儿,她一说要如厕,差役便放她进了青楼。
大堂里人多,她便避着人群,从后门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按她的猜想,那些红倌人有那么多常来往的恩客,她们的衣橱里怎么也得有一两件男人的衣裳,可是她翻了好一通,才找出一件极其肥大的外氅。
肥就肥一点吧,总比穿着襦裙好。
她麻利地脱下上襦和裙子,才刚把大氅拿起来,便听到临近的楼梯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那人走得飞快,似乎马上就要到房门口。
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冲到门边把槅扇抵住。
她方才进房间时,是想将槅扇上闩的,但一时没找到门栓在何处。她不想在找这东西上花费太多时间,便心存了侥幸,想着反正人都集中在大堂里,她迅速地换好衣裳应当没什么问题。
现在可好了,就在她抵住槅扇的那一刹那,一只大手已经从外面扶上了槅扇。
“别进来!”
她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心里慌乱,音调也一下子高了上去,全不同于她平日里刻意压低的那种嗓音。
沈延一听见这个声音,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捏紧了。
果然是她没错,他就知道他不会看错。
可她怎么会沦落到此地?以她的性子,在这种地方得受多少苦?
“语”他想唤她语清,可又不想让旁人听到她的名字,坏了她的清誉。
“你别怕,是我,”他低声对着槅扇的缝隙道,“我来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沉郁而温柔,带着平日少有的热度。
柳青怕他推门进来,正贴在槅扇上,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心里咯噔一下。
听他这话的意思,像是对刘语清说的。难道她的身份已经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她方才跑上来的时候楼梯上没人。而且她一路用袖子遮着脸,从楼梯上来之后一转就进了房间。他一定没看到过她的脸,最多也就是认出了她的背影。
“你的夫家在何处?你别担心,我把你送回去的时候,就告诉她们你只是生病了,暂时住在金陵的亲戚家,”外面的人没等到她的回话,口气似乎更温柔了些,“然后我我再雇两个妇人,扮成你家亲戚,帮你圆过去。”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扶在棂条上的手微微蜷起,窗纸上映出他分明又好看的骨节。
他这样子,几乎算是小心翼翼了,一边说一边还要斟酌着怎样说才好。
柳青在槅扇的另一侧,侧脸瞧着他映在窗纸上的轮廓,心都被他说得软下来。
“若是他们还是不肯接纳你,你就跟我回京师吧。”门外的人又道。
他明明是在做一个承诺,但那口气又好像担心她不同意似的。
“我来照顾你。”他映在窗纸上的喉结微动。
柳青手抠着棂条,只觉得喉头发紧,鼻尖突然泛起一阵酸意。
这傻瓜,平日里的精明劲都哪去了。旁的不说,她若真是被休弃的妇人,他娶了她,对他的仕途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我能进去了吗?”
沈延一直没得到她的回应,似乎有些焦虑了。
她赶忙拭了拭眼角的泪,蹑手蹑脚地跑进里间,好歹将大氅穿上系好,才对外面喊了一句。
“大人,是您吗?下官听不清您说什么。”
外面的人影一瞬间僵了一下。
而后隔扇哗地打开,沈延大步跨了进来。
他看着从屏风后绕出来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青的神色虽还平静,但一双凤眸里还残存着的几分慌张。她穿的应当是件大氅,翻卷的大带明显是在匆忙中系上的,却仍是束出了一把纤纤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