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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生气,但我觉得下次很有必要让你体验一下这膏药贴着有多难受。】
文字并不能完全呈现表达者的情绪,所以唐蕴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在控诉还是调情。
合作
自从今天中午收到小哑巴信息到现在,唐蕴的心情都可以用“美妙”两个字来概括,他很罕见地感知到大脑释放的多巴胺。
以前从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工作时分出一点心来高兴。
当汽车疾驰在通往酒店的路上,他整个人陷入到紧张又兴奋的状态,当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扯下,当身体倾倒向巨大柔软的床,他的心脏就好像被卷入一个漩涡,沉沦中晃动着不安。
他沉醉于这乌托邦般的空间,尽管愉悦放纵,尽管神魂颠倒。
然而当他坐进车里,看见工作专用的那部手机弹出来的群消息、语音通话提示、客户咨询,飘飘然的魂灵像是被敲了一闷棍,狠狠摔落,爬回疲惫的躯壳之中。
来咨询的人发来数十条长达60秒的语音,唐蕴试图转文字,发现阿姨说的是南城当地话,没法看,只好点开了声音。
他不是南城人,但从大一就来到这座城市,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南城当地话他大致能够听懂。
这位老阿姨无意间发现丈夫竟然在外嫖娼,还是一段长达三年的长期合作项目,一次费用三百到五百不等,到现在已经花了近十万,气得火冒三丈。
“这些是我拉他微信和秋秋账单看到的,有的时候他还给那个女人红包,尤其是新年,情人节什么的,都是给现金的,我也不知道给了多少,有没有给她买其他东西。唐律师啊,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那个骚逼把这些钱给我还回来?”阿姨大概是哭过,还在气头上,嗓音很粗,鼻音很重,听起来有几分凶悍。
唐蕴听得直皱眉,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种家长里短的咨询往往钱少事儿还糟心,结局还不尽人意。
不过还是保持职业素养,问清楚了大致情况,说道:“您先生的嫖资已经花出去很久了,是否还能被追回,也要看情况,您要是方便的话明天可以来我们律所,我们再详细谈一下要怎么解决。”
还有个胜负欲很强的女企业家想打离婚官司,理由是丈夫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奶,诉求是让丈夫净身出户,连身上的裤衩子都得留下。
唐蕴耐心回道:【首先啊,裤衩子属于一方专用的生活用品,根据《民法典》第1063条的规定,夫妻的个人财产是不参加分割的。其次呢,你提供的这些证据只能证明你丈夫和人发生了性关系,情节不算太严重,你现在要离婚的话,你丈夫依然是有权利分割你们的夫妻共有财产的,只是酌情少分一点。】
企业家的三观大概被震塌了,嚷嚷道:“拜托!他出轨哎!还包了不止一个,背叛了家庭,这些难道还算不上重大过错?那要怎样才算重大过错?杀人放火吗?”
这是绝大部分当事人的反应,唐蕴早已预料,但是没办法,法律只规定了人们必须遵守的最基本的道德标准,并不能保障全部。
【在司法解释当中,只有重婚,与他人同居,实施家庭暴力,虐待、遗弃家庭成员才称得上重大过错。】
女企业家发长语音宣泄不满,唐蕴听语气,估摸这个人得离,于是说:“分割这块法官的主观判断其实也占据着很大的因素,如果您真想离婚的话,我们这边肯定会最大程度地为您争取权益。”
除此之外,还有个因聚众赌博被判了刑的老大哥最近回归自由了,打算转行开民宿,大哥有点法治意识,但很薄弱,眼下正咨询他如何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在包厢里安装针孔摄像头。
唐蕴头疼地揉了把脸:【我建议你别装。】
回到小区已经很晚了,只有极少的窗户亮着灯,道路空旷而安静,藏在花坛后的小野猫都出来踱步。
唐蕴很怕压到它们,开得很慢,车前灯倏地照亮一道身影。修长的腿,疏松的纹理烫,从头到脚的奢侈品牌,还有那嚣张的走路姿态,一切都很熟悉。
“梁颂?”唐蕴降下车窗喊了一声。
那人果真回过头,笑了笑:“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你怎么才回来?”
梁颂是唐蕴来到南城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那是他考入大学的第一年,交完学费后几乎一贫如洗,于是找了份周末的兼职,梁颂是他兼职的那家咖啡馆的老板,也是他现在所租的这套房的房东。
梁颂只比唐蕴大两岁,家里做食品生意,是吃穿不愁的富三代,据说他上小学时,爸妈一个月给的零花钱就有小一千,如今家里每年光收租就有几百万入账。
只可惜这小子脑子不太灵光,父母花大钱把他送进私立高中,他却门门都考个位数,忙着和班上学霸展开恋情,高二辍学后,便拿着爸妈给的零花钱创业。
从唐蕴认识他到现在,他大概投了十多个项目,什么奶茶店,鸡排店,农家乐,生鲜超市,再到剧本杀,图书馆,电影院,健身房。吃穿用度,娱乐消遣,没有一样他不沾边,可也是倒霉,这么多门店,居然没有一样是挣钱的。是王多鱼看了都会羡慕的程度。
三十岁的人,总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于是他爸妈切断了他的资金,打算用这招让他乖乖回老家,娶妻生子,继承家业。
梁颂这阵子非常苦恼,因为他的性取向和唐蕴一样,“寻氧”这个软件,也是梁颂推荐他下载的。
关于他和小哑巴的进展,梁颂也都一清二楚。
“所以你今天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梁颂伸手按了下电梯,他已经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
“没,”唐蕴摇头道,“他说以我们的关系,没必要把对方了解得过于具体,否则会失去随心所欲的乐趣,他让我把他想象成二次元里的人。”
“那你可真能憋,要我的话可受不了,”梁颂出主意,“我肯定会趁他睡觉或者洗澡的时候,偷看一下。”
唐蕴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我觉得偷摘他面具不太礼貌,他可能会生气的。”
“哟——你还会在乎他生不生气?”梁颂的眼神和语气都透着几分意外,“想长期发展啊?”
唐蕴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了一瞬。
他很喜欢小哑巴,喜欢他洗过头后,毛毛躁躁,湿漉漉的头发,喜欢他优越的下颌线条,喜欢他满身恰到好处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喜欢他那双温暖修长又充满技巧的手,甚至喜欢他伏在他耳边时,难以抑制的喘息。
目前和小哑巴的状态,也是令他满意的,他们比任何人都亲近,却不会干涉到对方的生活,因为不了解,所以会对对方的生活,过去的形象,甚至是思想充满遐想,而人类总是会对想象中的人情有独钟。
但“长期”就意味着关系的稳定,意味着想象力的戛然而止。
小哑巴的容貌被毁了是事实,他无法开口说话也是事实。
唐蕴很坦诚地说:“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觉得我很难爱上真实的他。”
电梯开了,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房子一梯一户,公摊区域被唐蕴打造成玄关。
梁颂先换好鞋,径直输入房门密码。
“或许他的脸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呢?况且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花点钱修复下说不定就能看了。”
唐蕴关上门:“消遣一下,没必要想那么远吧,况且他也没有表现出很喜欢我的样子,可能玩几次就换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