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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子这间雅间的墙上还是一片空白,比不了其他雅间墙面上的绘画精美。简清看一眼白墙,才想起来忘了找朱华明做事,这些日子不论是她还是宗午和朱华明都忙得团团转,这间雅间她也不常进来,竟一时将壁画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二人可能是手边事忙,她更多的还是头脑风暴和面试。一边想着事情,简清一边垂眼看向坐在主位的华阳王,带着简澈施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不知吃完糕点回营还是?”
奔霄古怪地偷偷瞥了她一眼。窥探王爷行踪,这位还是第一人。
楚斐微微抬起的手被这样一句打断,他点了点旁边的位置,示意简清坐下,这才道,“举手之劳,不必多礼。你有什么事?”
简清解释了一遍要空出来雅间画壁画的事情,楚斐挑一下眉,问了一个简清意想不到的问题,“你之后要去哪里?”
火锅节的安排从没有人泄露出去,不然酒楼目前唯一的掌勺走了,冲着简清手艺来的客人们必然不会再来,后面几天的活动哪里还办得下去。
被华阳王一语叫破,简清也不隐瞒这件事,点头承认,“达州龙舟赛马上要开始了,过几日我要去看看宗先生准备的龙舟和酱料活动。已经提前通知过那些天酒楼不售卖炒菜,先前伙计们应该也告诉过殿下。”
楚斐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随手递过来一个陈皮糯米糕,“不若一同前去。”
之前被华阳王莫名其妙围追堵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简清脸色一正,轻声谢过,并将糕点递给旁边坐的简澈,“殿下好意,民女心领,但是宗先生已经安排好了船只,不好爽约。若有下次,一定借殿下东风带我出游。”
“不必等下次了。”楚斐悠然道,连糯米糕里快速淌出的拌了猪油的红豆沙都不能让他显出半点狼狈,他望过来,声音和缓,似吩咐又似随口一提,“龙舟赛本王自然不能缺席,宗家商行的船,我们正好同路。”
宗午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起了这位王爷的生意的,之前一点迹象都没见过?!
但话已至此,简清心知再拒绝就有些刻意,又不是上门做饭这样的无礼要求,这个邀请简直无比合理。
简清也露出一个笑容,虚伪道,“与殿下同路,民女不胜荣幸。”
简澈捧着糯米团吃得手忙脚乱,他着急地舔去手腕上滴落的红豆沙,顾不上回味豆沙的香滑,就感觉从指尖托着的糯米边缘又淌出了一些。红豆沙和软趴趴没有固定形状的糯米团结合到一起,能做到像华阳王那样一滴都不流到手上的少之又少。
两人的对话停止片刻,简清正琢磨着以什么理由告辞,就看见华阳王递到面前的一张帕子,思维迟钝了一瞬,等奔霄接过帕子给简澈擦手时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发烫,“多谢……舍弟给殿下添麻烦了。这帕子等洗干净了会再还给殿下。”
楚斐目光在简清耳尖的绯红上停了停,迅速别开眼睛,“稚儿罢了,无事。”
简清接过帕子擦了两下简澈的手,豆沙里混着的猪油留在手指上形成一片油腻,总是擦不干净,只能告罪一声出门。
雅间门关上,简澈抢过帕子团成一团,取出自己的麻布小手帕擦手,头都不回地往后厨走去,小声恼道,“谁是稚儿了?!”
简清一时哭笑不得。
门内奔霄像往常一样为王爷铺开了笔墨,楚斐蘸了蘸墨汁,却没往纸上落笔,起身望着被兰草掩映的白墙沉思片刻。
再落笔时,一个栩栩如生的黑白火锅跃然墙面,半锅黑半锅白,浮沉其中的菜叶丸子清晰可见。
简清看着简澈洗完手,将他交给朴六带去城外庄子去看他的宝贝辣椒田。
才从酒楼楼上挪窝不久的一半辣椒这些天被太阳烤得有些蔫,惹得简澈心疼得厉害,从昨天回来就念叨着要再去看看搭了罩布之后的成效。左右空间里和酒楼楼上剩下的辣椒苗也还多,经得起折腾,简清也就任他试验去了。
等又做完一桌小宴,简清闲暇片刻,再想去雅间时才被守在大堂的柳二丫告知华阳王二人早都走了。
不知今天的点心是何点评。
简清推门而入,墙面上黑白的火锅乍一看仿佛太极两仪,古怪又神秘,反正是没有半点火锅的热闹气氛。过去关于鸳鸯锅是阴阳锅、鬼锅的传闻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简清眉梢跳了跳,感觉十分闹心。
但一位王爷的笔墨她总不能铲掉重画,这位华阳王是真打算逼她将这个雅间以后作为他的专属雅间了。
本来原先酒楼走的就是高端路线,面积并不大,在重新装修之后也就剩了四个雅间,每天的预订都有些供不应求,许多有头有脸的客人不愿意等旁人吃完,也并不想早早来迁就酒楼时间,就造成了资源的稀缺。而现在华阳王一人就定了一间,实在是浪费。
简清无语地想着,拿起桌面上的信笺,目光不由得一凝。
上面没有点评,只有一个问句。
“你之后要去哪里?”
不知怎么的,简清很确认他问的并非是时间上端午节之后未来的安排。
可这个问题,她作为一个异界来客,完全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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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色的夕阳余光暖暖洒向大地,自午后到刚刚才寻到码头将去向达州城的一艘货船,卞大厨交了船资,送贺全上船。卞大厨在船舱角落里寻得一片还没被占据的空地,像每个送孩子出远门的长辈那样仔仔细细为贺全铺好盖布,尽力减少他路途中可能会有的不适。
算上路上船家耽误和码头上下,达州走水路距凤溪城只需花费一天的时间,对于马上加冠成年的贺全来说,坐一天也算不上辛苦。
贺全站在一旁拉了一把卞大厨手臂,让他坐下,无奈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您歇歇。”
卞大厨一时不查被他拉了个趔趄,坐上货物木箱才喘出口气,“说好在你今年及冠时教你第一道菜的,眼下看来,也赶不及了。”
贺全抿了抿唇,打破二人间涌起的难言寂寥,话音里刻意带上笑意,“您不是说这些日子让我把达州的陈师傅当师父一样孝敬吗,陈师傅擅长什么,我都给您学回来,等到京城一道道做给您吃!”
“你这孩子。”卞大厨边笑边摇头,他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拍到贺全掌心,“一天天惦记人家的绝学,平白无故的,也得人家愿意教你。拿好了,等我打点好,再回京城。”
贺全嬉皮笑脸地接住,入手一沉,他脸色微变,“师父?”
卞大厨叹息一声,沉声道,“学艺七年,我没教你什么,做了七年小工,临别我也不亏待你。师徒之说就此作罢,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惊得刚要掀开船舱布帘入内的船工脚步一顿。
贺全背后发凉,退后一步跪下,咚地磕了一声头,“师父!”
“你不是我杜家菜的学徒,别回来了。”
贺全跪在地上看自己孝顺了七年多的师父远去,中年人宽厚的背脊不知什么时候佝偻了起来,他望着师父的背影,久久不能发一言,手中那个小小的布包,愈发沉重起来。
船舱里慢慢拥挤起来,坐船去外地的小客商和轮班的船工窃窃私语议论着刚刚在船舱里上演的一场好戏,不时有幸灾乐祸的眼神飘过来。
有人叹道,“这位师父也是仁至义尽,不算自己徒弟的人,还给他打点了前路。”
贺全坐在角落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