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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氏酒楼厨房后门半掩,许林嗅着门缝里飘出来的面香和辣香,按按肚腹,只觉得百爪挠心,恨不得立刻吃上一口面条。
等推开门,就见简清正颠起锅。锅内热油正沸,往辣椒面和葱蒜末上一泼,呲啦一声,香味四溅,油香、椒香、蒜香糅合一处,辛香诱人的味道完全被激发。那双细白小手灵巧拨动,再加酱油和醋少许,拌焯过的菜叶,加入下好的面条拌匀,一碗他在门口见过的色香味俱全的油泼面便成了。
许林同简清打了招呼,便腆着脸夺了一碗油泼面,不等简清阻拦,就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刚入口,浓郁的香味在舌尖爆裂开来,面条劲道弹牙,爽滑韧薄,蒜香油香和极其霸道的呛人香味直冲喉咙,从嘴巴一路烧进胃里,将赶路的疲乏一扫而空。
许林正值壮年,食量颇大,吃得又快,没多久一碗面就见了底,他抹抹嘴巴,感叹道,“若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一口,我真是当牛做马也乐意得紧!”
麻辣鸭脖
简清无奈笑笑,“许大哥且慢些吃,还要上值,这蒜味可一时消不下去。”
许林咽下一口宽面,辣得伸出舌头直扇风,闻言一指衣袍,得意道,“蒜味算什么,等去了各村子,谁晓得我是官差。”
许家父子帮了酒楼的忙,简清自然不能责怪他横抢,只能回身重下碗面条,等会端着一起给食客送去。
许林吃得畅快,等两碗油泼面吃完,不无遗憾地说道,“要是有口肉吃,肯定更香!”
见简清淡笑应了,他这才匆匆出门,又去跑另几处报了异事的村县。
即便许林不说荤腥,简清也正有此打算,准备等收摊后去东市转转,看看有什么买得起的肉食。
卤牛肉和猪肉臊子,都是上佳的荤腥浇头。按照原身的记忆,本朝不禁牛肉,只是价格贵些,但也有许多老餮不顾高价,趋之若鹜。
可原身记忆里的昂贵便宜,完全不能作为此时还在还债的酒楼的参考。简清估摸着价格,最后说不定只能买些边角料碎肉回来。但边角料相对正经肉食的品质绝不会太好,这让习惯精益求精的简清,着实有些难以忍受。
罢了,待看了再说。
简清端着食盘走进大堂,外面天色已经亮起,这会儿还在酒楼吃面的客人,大多是有几分闲暇的货郎挑夫,真正匆忙赶去上工的脚夫苦力揣着包子早已离开。
不知怎么的,一直几乎不与简清搭话的食客忽然转了态度,客客气气打起了招呼。简清察觉出客人们眼神里的探究意味,再联系酒楼先前进过什么人,不免无奈。
不知不觉,竟又沾了许家的光。
许林没穿官袍,但逃不过这些走街串巷、顶会察言观色的货郎利眼。可此时若是专门解释,总会被当作掩饰,不如干脆什么都不说,任他们猜测。
而简清落落大方、不以为然的模样,更加印证了货郎们的猜测,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目露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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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还是之前简清见过的嘈杂模样,但相较之前,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的风言风语已经少了很多。有时候妇人们才起一个头,就被卖菜的小贩打断。再仔细一看,那小贩的面孔大多熟悉,是来过包子摊买包子的主顾。
简清牵着简澈的手,听了几句周遭议论,便低头专心看老农新带来的早熟油菜。
油菜脆生生的,不管是蒜蓉还是清炒都很适宜。然而如今简清手中的每一文钱,都要花到最该花的地方,没有余钱尝鲜,只能遗憾放弃,买了剩下的茄子作罢。
老农答应给他们把茄子送到酒楼,姐弟二人直奔肉铺。东市卖鸡鸭鱼虾的小贩倒是不少,但要论货品齐全,还是要去市坊前最大的两户肉铺。
两家肉铺对门而开,刚到肉铺门前,浓郁的血腥膻味就迎面而来。简澈脸色微白,简清握了握他的手,抬腿便要进门。
肉铺伙计正拉着一车木桶出门,看到简清就是一皱眉,“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买得起肉吗,就来这里闲逛,弄脏了我们家的肉,要你好看!”
简清瞥他一眼,眼神一凝,问道,“这桶,是要送到哪家去?”
伙计顺着她视线往后一看,嗤笑一声,“这些?哪有人要这些,运出城沤肥罢了。怎么,你要买不成?”
伙计身后的木板车上,桶中鸡爪鸭脖并家禽内脏,黑红腌臜乱七八糟堆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晓得这些东西定然吃不成的。
可简清却不一样,她点了头,问道,“鸡爪鸭脖并内脏下水,一桶多少钱?”
有人路过,正听到问价,连连摇头,“竟这般穷,连这些东西都吃得下去。”
伙计也是一惊,疑心自己听错,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你要买这些?”
二人堵在门口半晌,惊动了铺子掌柜,走到门前一问情况,脸上便浮出些笑来,“简小娘子不要戏耍于我,即便要买,买些许玩耍也就是了。这些腌臜物,可不比蹄膀大肠。买了又吃不了,回头又要怪我不曾说与你听。”
简清瞧着他装腔作势,有些好笑。
肉铺的钟掌柜原身是见过的,想来原身在他这里也没有留什么好印象。如今他字字句句听起来都是好言相劝,但按着原身的性子,越是不让她做,越偏要做。若真是原身在场,被他这样用话一激,不仅要买,买一整车回去都有可能。
可惜,如今在场的是简清。从最初看到这些下水要被扔掉的惊讶里恢复之后,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无人吃这些。
鸭脖肉少且味腥,骨头还没什么嚼头;鸭肠难洗且少,泥沙颇多;鸭胗这些更不必说,若是处理不当,味道古怪苦涩。这些鸭货,着实难为厨子。
但简清是从什么都吃的华夏后厨历练出来,处理个下水自然不在话下。而前世华夏开遍大街小巷的麻辣鸭货店,也能够证明人们对真正美味的追捧。
简清神色不动,淡淡道,“瞧着新鲜,买一桶罢了,掌柜的不必担心。”
钟掌柜脸色一僵,没哄住冤大头让他有些悻悻,随口报了个数字,就又回了铺子,让伙计和简清交接。
简清说是买一桶,最后在木板车上几桶里挑挑捡捡,选了一桶真正能用的下水最多的拎走。
伙计看简清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才不管她到底要买哪桶。反正都是要倒掉的垃圾,她挑个重些的走,他推车也能轻省些。
路过肉铺的几人大声说起所谓古人的故事,说有人想着鸭脖有些许肉,而肚肠下水应当与猪牛下水处理差不离,就花钱买了回去。可没多久,就听说那人扔了下水喂狗,三餐拌着鸭脖骨头在吃,脖子上的肉丝都嘬干净了,还舍不得丢掉。问他为什么,无他,下水太腥,而肉太贵耳。
简清哪里不知道他们是在讽刺自己,等着看笑话。对此,她只微微一笑,看吧,是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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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勺子,简清翻搅一下锅内卤味,煮出酱红颜色的鸭脖四处支棱,沉在锅底的鸡爪肥油轻颤,一层发红的薄薄表皮裹着内里晶莹脂肪,只看一眼就能想到一口咬破筋道表皮后,那滑入喉咙的油脂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