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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的声音不大,在说悄悄话似的。蔺岐照常检查着罗盘,偶尔望一眼树上。
看过两三回后,却见那两道身影快要挨在一起,声音也更低了。
盯了半晌,他忽然唤道:“师父。”
太崖看他:“何事?”
“有一处阵象看不清。”蔺岐面容平静。
“哦,就下来。”太崖用指节点了点蛇下巴,那蛇便松开了缠绕的身躯,顺着枝干飞快爬走了。
下树前,他看向奚昭。
“奚姑娘,要是训蛇时遇着了什么不懂的,尽可找我。”稍顿,又笑道,“只需交些学钱。”
奚昭扶着树干挪了两步, 直接坐在枝子上。
还交学钱?
他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眼神一转,看向蔺岐:“小道长,你要忙到什么时候?”
“戌时。”
“戌时?”奚昭疑道, “大哥说今日戌时始在观月楼摆宴, 你不去么?”
“不去。”蔺岐说, “师父一人赴宴。”
“原来只道君一人去啊——那过了戌时呢?你晚上要忙其他事吗?”
“今日功课已毕。”
这意思就是晚上有空闲了。
奚昭有意扫了眼正在检查阵象的太崖, 忽问:“那我在这儿待一会儿, 行么?”
果不其然,未等蔺岐应声, 太崖就已抬起眼帘看她。
太崖问:“奚姑娘也不去观月楼。”
奚昭点头:“不去。”
他便又道:“不是盼着那薛家人来么,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 怎又不去?”
“大宴上规矩多, 不爱去。”奚昭往后一靠, 倚着梧桐树干, 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而且我还在喝药, 不知有多少忌口,去了也吃不了什么。”
多余的话她没说。
但见她眉间似有不快,蔺岐心有猜测——
她多半是不想和月家兄弟打照面, 才不愿去观月楼赴宴。
他不免又想起月郤。
依着她的嘱托,昨夜里他去照看那灵虎时, 给月郤带了话,说是她身体已无碍, 无需守在门外。
话时带到了, 但等他从玉兰花厅回来, 月郤竟还在那儿。直到他凌晨离开,他也一步未动。
看那模样, 并不像是有意害她。
蔺岐敛下心神,转而道:“如今身在月府,想去何处自是随奚姑娘的心意。”
话音刚落,太崖忽截过话茬:“今日天好,倒让我想起几十年前的一桩事。玉衡,为师记得也是这般好晴天。”
蔺岐知道他多半又要胡言乱语,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何事?”
太崖却看向奚昭,笑道:“几十年前在度朔山——那山也是去往鬼域的一处大门,在度朔山附近遇着了一个恶鬼,据说在外边儿游荡了百多年,刚被鬼差捉住,就又跑了。遇着我们的时候,颈子上还挂了条锁魂链。”
奚昭:“鬼魂晴天也能在外头乱跑?”
“小鬼散魂不可,但那鬼已是数百年的修为。什么天都敢四处乱跑,只不过若他不想,普通凡人就瞧不着他。”
太崖稍顿,又接着往下说。
“那大鬼不知吃了多少生魂,又害了多少人,好一副穷凶极恶的作派,鬼差也敢咬上两口。但到了我这小徒的手下,自知打不过他,便开始哭哭啼啼地求饶。
“一会儿说自个儿还记挂着生前的亲眷,想再看一眼,一会儿又说定当改邪归正,往后再不害人。说来说去,就盼着玉衡能饶过他,放他一条生路。”
他声音好听,语气也随意而松泛,很容易叫人陷进其中。
但他无端聊起这事,奚昭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再看蔺岐,已是脸色冷然。
他道:“师父,已是往事。”
太崖笑说:“有些事不是越琢磨越有趣?——当日我这徒儿本打算用符了结了那恶鬼,但那鬼磕头如捣蒜,他一时心软,竟真有饶过他的意思。符也不用了,反倒拿言语劝诫。”
蔺岐的神情冷得跟快结冰似的:“道君。”
“不愿提么?”太崖牵起一条红色细线,缠绕在指上,“是因为刚想放过那鬼,就叫他捅了一刀?”
蔺岐垂手:“道君有话直言,何须弯弯绕绕讲些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