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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晞跟着自己汗玛法和四叔、九叔、十叔来到山青水秀的明孝陵跟前,即使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史书上有写,康熙皇帝祭拜明孝陵时“父老从者数万人”,但亲眼看到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壮大场面,还是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
康熙则显得十分平静,等跟随在身旁的礼官高声说完一串祭拜词后,守在明孝陵跟前的数万人就像是摩西分海似的往两边散去将通往孝陵正门的神道让出来。
安老拄着拐杖站在前面的位置,眯眼看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康熙带着他身穿紫色蟒袍、蓝色蟒袍、天青色蟒袍的仨儿子以及穿着杏黄色小袍子个头刚刚到大人腰间的孙子,带着跟在后面的众官员走到神道前。
他不禁紧张的握紧了右手里的拐杖头。
同安老一样读过书的明朝遗老们也都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远远看着皇帝一行人。
弘晞走在自己汗玛法身后,他其后跟着仨叔叔。
面前的神道中间宽敞的神路是洪武皇帝的金棺葬入皇陵时走的,神道两侧有较窄的甬道。
左甬道是“左御道”专门留给明朝的后代君主们祭拜祖宗时走的。
右甬道则是“右王道”,是让明朝后代的王爷们走的路。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康熙皇帝究竟选择哪条路走则表明清廷对前明的态度是如何的。
近了、近了、只剩最后一步了。
安老的一颗心都提高到了嗓子眼处,当瞧见康熙爷步子停都没停直接带着小太孙和仨儿子以及众官员们走了左御道。
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怔愣过后,当场泪水就夺眶而出,握着右手里的拐杖,对着身旁的老伙计、小辈们痛哭道:
“走的是左御道!走的是左御道啊!清承明制、清承明制啊!”
昨日还骂骂咧咧、嚷嚷着要把不孝子给打死的马老也被眼前想也不敢想的一幕给震撼的直接跪到地上抱头痛哭。
围在现场观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太多人挤不到前面了。
当数万人听到一声声音浪传来“康熙爷走的是左御道”、“清承明制”、“康熙爷带着太孙殿下进入孝陵正门行三跪九叩之礼祭拜大明洪武皇帝”时,哭声、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掺杂在一起震天响。
盛夏里葱葱郁郁的紫金山仿佛也在闪着光。
弘晞学着自己汗玛法的模样虔诚又恭敬的跪拜、叩首、焚香祭酒。
瞧着坐落在青山绿水中、被保护的极好的明孝陵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座“明清第一皇陵”的恢弘与壮丽,站在此处,他仿佛就能透过这座陵寝看到几百年前那个身穿布衣、做过和尚、当过乞丐、古往今来出生最低微,但却是得国最正的汉子究竟是如何带着一帮兄弟由南打到北的。
雄主对雄主,猛男对猛男,惺惺相惜,不外如是啊。
祭拜典礼结束后,康熙又拿着御笔亲手在御碑上写下“治隆唐宋”四个大字,对明太|祖一生的功绩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御碑的消息传到陵寝外的人山人海里再一次掀起哭声的浪潮,有象征着和平的白鸽扑簌簌挥舞着翅膀在众人头顶的蓝天飞过。
弘晞眯眼望着金灿灿的太阳光,光线将小豆丁的影子斜斜地打在了御碑之上,多年后的又一名雄才大略的英主马上就要虚岁五岁了。
……
待到白日的一切事情都完成,康熙等人再度回到曹家别院时已经临近黄昏了。
这场公开的祭拜之后,江南之地的人和事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但一些原本对清廷十分抵触的文人士子们则都在心里开始慢慢接纳康熙爷了。
次日,康熙开始在别院里接见诸位官员。
弘晞也被自己九叔、十叔领着在江宁闲逛。
老九倒还真应了他在龙舟上做说的话“到了江宁,大侄子要什么,他给买什么。”
弘晞数着人头算,给自己乌库玛嬷、阿玛、额娘、银团、宝团还有堂姐、堂弟们等人买江南看的上眼的礼物。
孙氏瞧着每天都有官员进织造府拜见万岁爷,水涨船高之下,曹家的地位是越来越高了,老太太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繁花似锦的奢靡生活只要一沾上就再也戒不掉了,孙氏太想要让曹家的富贵代代传下去了,故而每日变着法子的让手巧的丫鬟给大曾孙女装扮,还哄着容哥儿、小曹雪芹去别院里陪小太孙玩耍,可是令她特别失望的则是小太孙似乎一点儿都不想要和三个小孩儿在一起玩耍,每次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远远地瞧见打扮的像是小仙子的元姐儿,立马调头就走,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南巡结束
日子一天天地过, 转眼间康熙一行人就已经在江宁待了一个多月了,七月十五,弘晞也在此地庆贺了自己的生辰。
在种种明察暗访之下, 待康熙将江南之地的情况彻底摸清楚后, 也快到了皇家启程回京的日子。
这段时间对于曹寅而言, 简直是难熬极了。
他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冰火两重天里,饭吃不香,觉睡不好。
眼看着炎炎盛夏,小太孙和十阿哥都被织造府的美味膳食给养的肉眼可见的胖了些,反倒是他这个“东道主”一日比一日消瘦, 迎接圣驾前刚做的合身丝绸夏袍都肥大了一圈。
往日与织造府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富商们瞧见曹寅这模样,嘴上担忧的劝慰着“曹大人是万岁爷的肱骨良臣办差时可一定要劳逸结合, 保重身体呐”,心里则撇嘴腹诽道“要不说人家曹子清受宠呢?瞧这曹大人多会装,多会在万岁爷面前表现,在皇帝跟前侍奉还做出一副这般劳心劳神、憔悴消瘦的模样,皇上看了他的样子, 能不念着他适逢圣驾用心良苦?细致又周到?切!装模作样!”
就连孙氏这个向来对长房关注少的人,都忍不住在曹寅夫妻俩清晨到正院给她请安时,蹙眉询问道:
“子清,你这些时日怎么气色看着越来越差了?莫不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听到嫡母为数不多的关心,曹寅抿唇摇头苦笑道:
“母亲, 儿子无碍, 只是最近苦夏,胃口变小了, 吃什么都吃不下去,等到再过些日子, 天气凉快些就好了。”那时万岁爷也回京了。
孙氏闻言点点头,这理由倒也能说得过去,她又看向坐在大儿子身旁的大儿媳出声吩咐道:
“李氏,待会儿你在我这儿取几枚人参养荣丸带回去给子清吃了,莫真的生出病了,他现在是一家之主,咱们阖府上下都指望着他呢。”
李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夫君那比鬼还难看的脸色,心中也担忧,她是枕边人,能不知道曹寅究竟有没有苦夏的毛病吗?知道曹寅心中有难事,多日下来,她也被感染的心中生了几分焦灼。
瞧着婆母端着养生茶低头喝,脸色红润,气色比她还好的模样,不由点点头应下了:
“行,儿媳记得了,多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