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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顾沨止在嘶吼,由远及近。
下一秒他被按倒在地,滑出去近十米,重重的撞倒了一座移动充电桩,顾沨止死死的按着他的头,高大的身躯如华盖般笼罩在他身上。巨物坠地之声震耳欲聋,金属和玻璃的碎片如雪花般四溅开来,盛欢猛地回神,眼前的画面潮水般迅速褪去,晦暗的航站楼重回视野,他隐约对上了顾沨止的脸,男人的面色煞白如纸,挺直的鼻梁被冷汗洗涤而过,隐隐泛着冷色,额角的青筋犹自暴着,搂他搂的死紧。
他们的身周撒满了大大小小的锋利碎屑,盛欢歪了歪头,在不远处落了一地的是穹顶处吊灯的尸体,若是方才顾沨止没有赶到,盛欢揣测自己大概会被那些东西切割开来。
“发什么呆!”顾沨止低吼道:“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超过半米!”
“飞机……”盛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声道:“有一架飞机在等着降落!”
“什么?”顾沨止颦眉道。
“我看见的。”盛欢的语速极快:“这片区域全部断电,他们没有办法降落!可能会坠毁!!”
顾沨止盯着他看了两秒,深色的瞳孔里重又凝聚了神采,立刻搂着他起身,此时地面还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烈颤抖,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伤,但谁也没有在意。此时大部分的旅客已经在工作人员的疏导下聚集在安全出口附近,航站楼里区域空旷,二人一眼就在落地窗边找到了熊提和伍琳琅。
此刻外面已经驶来了好几辆消防车,十几条高压水柱正与翻涌滚烫的岩浆对抗,水柱在与岩浆接触的瞬间气化成白烟,漫天飘舞,金红色的半流动物质凝结成了黑晶石,然而大地的裂缝中仍然源源不断的涌出罪恶来,熊提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肥墩墩的腮肉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住的颤抖着,他半点要挪步的意思也无,只扒着裂纹四起的玻璃直勾勾盯着外头,而伍琳琅显然是担心他有什么不测,在旁边寸步不离的等着,眉头紧锁,时不时的去拉两下他的胳膊。
“怎么回事?”顾沨止一手拉着盛欢,疾步上前:“还不跟着撤离?”
听到顾沨止的声音,熊提猛地回过头来,他一把抓住了顾沨止的另一条手臂,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哥……我们不能走!”他的声音战栗的支离破碎,眼睛瞪得老大,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整张脸都被无形的悲愤重创,扭曲的不成样子,“会死人的,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地质灾害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就像下雨刮风。”顾沨止沉声说:“跟着统一撤离,别逞强。”
“不不不,这不是普通的地质灾害!这不是地震啊顾哥!!”熊提死死的攀住他的手臂,嗓音里带了哭腔,听起来可怜又神经质,“跟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在孤儿院!!地面裂开了,岩浆喷出来,一直喷一直喷!把房子都淹没了!!人都在里面被化成焦炭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这不是普通的地震!!真的!!”
“不管是什么,都不妨碍你先离开这个地方。”顾沨止沉声道:“这里随时会塌!”
“是啊熊哥!不是说地震应该要待在露天的地方嘛!”盛欢急声说:“学长也没说要走!只是换个地方!”
“可是……换了地方然后呢?”熊提语无伦次道:“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
“你想那么多干嘛!”伍琳琅怒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咱们被团灭了那才是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熊提不吭声,他的瞳孔一片空洞无神,脸色惨白,手脚也全然不受控制,这是ptsd发作的典型表现,顾沨止拧了一下眉头,对伍琳琅道:“别浪费口舌了,拖他走。”
几人搀扶着熊提挪向安全通道的方向,就在刚才一批穿着特战服的特警部队也入驻了,白亮的储备光源打开,正在协助周转,外面也停泊着好几辆协运卡车,堪堪走到跟前,特警部队为首的一个男人冷不丁出声道:“喂,你们几个,站住。”
顾沨止、盛欢和伍琳琅三人的动作肉眼可见的绷紧,盛欢正架着熊提的胳膊,那厢伍琳琅和顾沨止缓慢的不着痕迹的朝旁侧迈开半步。
特警部队的几个人面色冷峻的迎上前来,他们怀里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顾沨止一行人的背心,为首的那个道:“对不起,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转运普通市民,并不包括——”
话音未落,顾沨止和伍琳琅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闪现至两个特警的背后。
这些特警都是接受过严苛的近身搏击训练的,反应是非比寻常的迅敏,寻常人别说触碰,就连纯粹的近身都很难,会被顷刻间撂倒,然而幽暗中谁也没能看清顾沨止和伍琳琅的动作,这两个人像是幽灵鬼魅般脚不着地,融进风中。
盛欢只听到了连续的“咔咔”几声,他架着熊提急速后撤,与对方拉开距离,并寻了一处led屏幕当掩体,再看去发现顾沨止和伍琳琅已经一手一把qbu88,左右开弓,两人四臂的挟持住了对面的四个人。
而远处,剩余的特警也都听到了动静,疾步奔来,整齐划一的架枪将他们包围,有人厉声喝道:“不准动!!!”
“这话应该我们说才对!”伍琳琅冷冷道,她晃了晃枪口,指着对面那四个或多或少都被咔吧了手脚关节现在行动受制的家伙,阴阳怪气道:“都不准动!否则我突突突!姑奶奶我可是斯宾塞射击场上的een!”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应该也不想同生共死的搭档出事吧?”顾沨止淡声道。
“……唉,真是越来越像反派了,造孽啊。”
盛欢长叹一口气,沮丧道。
“呵。”对面为首的军官看起来年纪不轻了,冷笑出声,他神色冷定而无畏,仿佛没看见那瞄准自己要害的枪口般,兀自清晰道:“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转运普通市民,并不包括斯宾塞的执行官。”
顾沨止微微一怔。
“十多年前滨城发生地震和岩浆喷发的时候,斯宾塞人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对方掷地有声的说:“十多年之后发生同样的事,斯宾塞人却要混在群众的队伍当中苟且逃生,这还不算活回去了么?”
“你怎么知道……”伍琳琅面露疑惑之色,比起她的疑惑,顾沨止却轻挑眉峰,略有几分懂色,倏地将枪丢在了地上。
“怎么称呼。”他也不顾周围仍旧剑拔弩张的氛围,上前去冲对方伸出了手。
“邓曙。”对方也很大气,活动了一下方才被伍琳琅折的剧痛的手肘,握住了顾沨止的手,“滨城特警旻都分支队中队长。”
“简短的分享一下降级经历?”顾沨止歪了歪头说。
“降级?”伍琳琅疑惑道。
“怎么这还聊上了?”盛欢在一旁目瞪口呆道。
“十年前参与灾害救援,对我方机构知根知底的不可能是基层人员,少说也得是副厅级以上。”顾沨止说:“你见过哪个副厅干了十年还干一线外勤的?铁定是降了。”
邓曙咳嗽了一声。
“不打算说?那我随便猜了。”顾沨止懒懒的说:“现在抵制斯宾塞是政治正确,你出言顶撞,然后就被贬了。”顿了顿他道:“本来你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莫名其妙被降级又一身的反骨,寻思着破罐破摔,去他妈的保密条例,就公开叫嚣了。”
“你猜得很对。”邓曙幽幽道。
“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顾沨止说。
“你现在?”邓曙冷声道:“你现在想的难道不是‘去他妈的无损伤原则’么?一群讨厌的自然人——”
“哦不不不。”顾沨止竖了一根手指轻轻摇晃,惋惜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男朋友在场,邓队,超想给你一个hu hug。”
邓曙:“???”